沙羅離去的時候已經晴天了，微微露出的夕陽總帶著點孤獨的氣息。在湖中央的亭子里似乎是站了好久，半曲著的腿都稍稍麻木了，剛站起身，差點倒了地上去，肯定是武功好久沒練了。我在心裡這樣對自己說。

即使那完全不是原因，或者說，根本不足以說服我，內心的不安和憤怒將血液充盈了腦袋，暈暈地不想去任何地方。

最後還是回到了自己的朔月閣，房間里只有清芸，那姑娘在小桌子前縫製著衣服，見我回來，露出個淡淡的笑容，幾步走過來接過我的傘：「您回來了。」「嗯。」讓女孩出去和於嬤嬤說一下我起來了，「睡」這麼久，她也該擔心了。

女孩應諾著出去，我進入內殿去換衣服，這衣服上沾染了外面的濕氣和御花園的花香味，很容易被發現。

打理好一切，頭髮給披散下來，再讓在門外候了好久的嬤嬤和靜女廂女進來給我請安。

果不其然，女人一進門給我作揖後就讓靜女和廂女給我披上衣服，然後詢問我是先去晚膳還是去沐浴，她給燒了好大的一鍋的熱水，說是要讓我好好放鬆一下，睡了一整天，得出出汗病魔才會離開。

眯著眼睛，點頭同意了嬤嬤給我的安排，來到這後宮，能有幾個真心對我的，也是不容易了，即使她們可能是因為和我是一條船上的。

浴桶里被放滿了花瓣，深紅的顏色真是難以讓人聯想到外面的寒冬，挑起胳膊，纖細的血管里不知道怠慢了多少的 力量。完全看不出練武的痕跡了，不只是我不得不為了像個女孩而特意去保養的原因，而是，真的，除了輕功，好久沒有去練過了。嘆口氣，我在想要是在放縱下去，這後宮真的會吞噬了我。

「娘娘，您好了嗎？」清芸在外面敲了敲門，輕聲問。

「嗯。」我含糊地應一聲，飛出浴桶，擦幹水並穿好衣服，確保自己沒有一絲一毫的不妥，攏緊了領口，這才上前去開門。卻不想，這一看，看到了出乎意料卻又在情理之中的傢伙。

清芸微微皺著眉頭，稍顯無奈地站在門前，而她旁邊，則是那個混蛋，穿著乳白色的衣衫，一隻手靠在背後，另一隻手則撫摸著下巴，往上，是笑眯眯的丹鳳眼，再往上，頭髮被一股腦地紮起來並在金色的發冠里，用玉色的發簪束著。這人，今天穿得很隨便啊。

不對，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他來幹嘛？

「你下去，朕來找明貴人，不需要你在場。」小皇帝扶起我，笑眯眯地。這是在說清芸，女孩在旁邊「諾」了一聲，倒退了幾步，然後轉身小步離開了我的房間，順帶關上了雕花的大門。

這下子這個偌大的空間里，真的就剩下我和這個蘇秣了。

對視了幾秒，在我快堅持不了的時候，小皇帝驀然笑出聲：「啊哈哈，朕真的覺得你好有趣啊。」少年抹了眼角笑出的淚水，一個旋轉，很是優雅地三兩步來到貴妃椅前，坐下，並指了指他身旁半米不到的沒有狐毛墊的木椅，「坐。」

有趣你個頭！怨憤地瞪了小皇帝一眼，雖然當事人正倒了一杯茶淺淺地品著，並沒有看到我的小動作，我卻心情好了很多。上前在蘇秣指定的位置坐下來，等著他的下一個吩咐。

「伯茗，你父親的官職似乎挺悠閑啊，國子監司業。」還不能算是男人的小皇帝晃了晃杯中的茶水，然後輕輕抿一口。這是什麼意思？他是在威脅我？微微眯起了眼睛，不帶任何錶情地看著那個垂眸喝茶的皇帝。「派人打探了一下，你和梅妃關係很好啊。」皇帝感嘆似的放下杯子，左手的食指和拇指輕輕撫摸著右手的拇指上戴著的玉質指環，一下一下，「我要問你一點事，你點頭或搖頭就可以。」

小皇帝沒有說「朕」，原本繃緊的身子稍稍放鬆了些，這是不是意味著皇帝是要和我交易，或者說，不管怎樣，不是威脅著的，我還有一些退路？

點點頭，感覺有些東西似乎要被說透了。也不知道是好是壞，不過，感覺可以賭一次。

小皇帝很滿意我的反應，向前傾了身子，似乎是一伸手，就可以掐住我的脖子，真是不安全的距離。

小皇帝的臉很白，不是那種病態的白，似乎是那種天生的，再加上那種近乎絲綢一般的沒有瑕疵的柔和，要是被我的那個腐女的朋友看到，一定會大呼，「啊，好完美的受啊。」啥的。似乎這麼多年來，只記得一個人和他一樣有如此讓上天恩賜的美貌。

好吧，那另一個似乎是我，不男不女的妖孽。在心裡鄙視自己，做女人做久了，竟然下意識地帶入了女人的思維模式，而且是那個前世的不能被稱之為「女人」的表妹的參考。

微微憋住呼吸，讓血液涌到臉頰，做出害羞的紅暈，抿著的嘴唇又帶著點倔強。

「你來到後宮也有幾個月了，表現我很滿意，就當我是喜歡你的戲劇吧。」小皇帝看著我，繼續說，「所以，為我辦事吧，你想要的榮譽，地位和財富，都會給你。」為你辦事？果然你是要我加入你的陣營嗎？不對，估計我的地位被放得更低，僅僅是一個棋子吧，用完就丟棄的棋子。

而且，我需要的是這些嗎？這些東西，要是不是女人身，我絕對會全部得到的。

還未等我搖頭，小皇帝立馬又說：「不過憑我對你的分析，你肯定是不在乎這些的，那麼，家庭呢？沙羅——耳稚呢？」最後一句，小皇帝拉長了音調。

握住了椅子的扶手，差點站起身給了我面前這欠揍的臉一拳，瞪了蘇秣一眼，要是他真的懂我的戲劇的話，就該知道，我不是那種好惹的。

雖然最後是的確要和你合作，不過，你這樣威脅我，我很不高興啊。

「啊，就知道你不會高興，我開玩笑呢。」蘇秣伸出手揉了揉我的頭髮，然後兩隻手拉著我的臉往外扯，「果然是個小孩子。」

.......

混蛋，誰是小孩子啊，我兩世的年齡，加起來可以做你爸了好嗎？不懂得尊敬長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