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未進房門，便聽到了清芸哭得歇斯底里的聲音。

於嬤嬤一頓，難以置信地捂住自己的嘴， 眼淚驀然就下來了。

正午還好好的人兒，怎麼可能說沒就沒了！

她小心翼翼地推開了門，心中祈願這一切都只是自己的一個夢。

可惜這次，上天並未聽到她的心聲。精緻的雕花大床上，伯茗穿著華服，很是安靜地躺著，看起來，倒像是睡著了一般。

清芸跪在床邊，握著伯茗的手，哭得十分傷心。

於嬤嬤快步上前，顫抖著伸出手，探到伯茗的鼻翼下，沒有絲毫的呼吸。

「嬤嬤？」林公公試探性地開口。

「啊？」於嬤嬤轉過身，一抹眼淚，故作鎮定地吩咐剩下的丫環，「你們先出去，不要把這件事情說出去，等皇上來了再說。」

「諾。」

一群人依次退出。

清芸還在號哭，喉嚨都快嘶啞了，林公公心中不忍，彎下腰想把女孩拉起來，被於嬤嬤制止：「讓她發泄發泄吧。」

她搖頭，彷彿一下子老了十幾歲。

不一會兒，門口傳來很大的動靜。

兩人紛紛轉過頭，只見「啪」地一聲，房門被撞開，為首的正是當今的皇帝蘇秣，後面跟著十幾個氣喘吁吁的太醫。

「快！」蘇秣皺著眉頭，顯然怒氣沖沖。

來到床前，蘇秣示意太醫們看病，雖然明眼人一看，就明白，伯茗已經死去了，臉色蒼白，嘴唇沒有絲毫的血色，而且，完全感受不到呼吸。

可蘇秣就是不願意承認，他知道伯茗自己是個神醫，有很多稀奇古怪的藥物，這次，說不定，只是假死，就像之前，對沙羅耳稚做的那樣。

於嬤嬤趕緊上前拉開清芸，讓幾個太醫過去。

太醫們戰戰兢兢，其中一個正準備拿出金絲準備把脈，蘇秣好一陣吼：「上手啊！你這個能看出個屁！」

太醫們趕緊收回金線，伸手把住了伯茗的脈搏。

男的？李太醫沒反應過來，又仔細把脈了一下，確是是男的。不過，現在是男是女已經不重要了。

翻了一下眼皮，又聽了一下心跳。幾個太醫嘀嘀咕咕了好一陣，又換另一個人繼續查看。

「到底怎麼回事，能不能治？」蘇秣臉色黑得彷彿要吃人一般。

「啟稟皇……」

「趕緊說！」

「無力回天！」太醫赴死一般地昂著頭，「娘娘服食的毒藥我們並不清楚，更不用說娘娘已經，已經薨了！」

蘇秣踉蹌著後退幾步，氣血攻心，兩眼發白，差點摔倒在地。

林公公倉促上前托住自家主子，帶著哭腔喊：「皇上節哀啊皇上！」

蘇秣一把推開林公公，抹了抹嘴角溢出來的鮮血，大喊：

「滾！都給我滾！」

太醫們唯唯諾諾地點頭，連爬帶跑地匆匆離開了房間。於嬤嬤正準備拉著還在抽泣的清芸一起，被蘇秣抬手制止。

他蹲下來，輕聲問道：「阿茗有沒有留下什麼東西？他向來會留一個後手的。」

清芸抬起眼眸，好半天才回過神，她努力想了一下，好像是有！

「有，有！」清芸眨眨眼，似乎想到了什麼，三兩下爬起來，衣服也沒拍，轉過身就走，「娘娘喜歡把自己做的東西都藏在庫房裡，您跟我來。」

兩個人兜兜轉轉，來到朔月閣最角落的房間里，推開門，裡面堆滿了之前蘇秣派人送來的金銀財寶還有絲綢和一些稀罕的玩意。

清芸在一堆寶物里翻翻找找，終於從一個鑲嵌了不少珍珠的盒子取出一個灰褐色的玉盒，打開，裡面排了一排的瓶瓶罐罐，上面刻著奇怪的花紋。

蘇秣接過，一邊往外走一邊喊道：「太醫太醫！」

只是，他沒想到，伯茗並未給自己留下後路。

太醫們一個個打開聞了，最後一致表示，都是尋常的蒙汗藥和解藥，根本不可能讓人起死回生。

於嬤嬤終於是忍不住哭了出來，她一個勁地抹著眼淚，轉過身去不讓清芸看到自己落魄的模樣。

蘇秣揮揮手，讓太醫和清芸等人出去。

等房間中只剩下自己和再也不會睜眼的伯茗後，他才癱坐在地上，彷彿失去了全身的力氣。

伸出手，蘇秣小心地給伯茗蓋好被子，像是他還在熟睡一般。

「阿茗，你這是怪我欺騙你嗎？怪我一開始拿你和沙羅耳稚做棋子嗎？」

「阿茗，我現在道歉還來得及嗎？」

「我，我真是混蛋！你活過來好不好，阿茗！活過來，揍我，捅我一刀都可以，只要你活過來。」

他俯身抱起伯茗，低聲啜泣起來。彷彿失去了母親的孩童。

「阿茗，朕是真的，真的很愛你啊。」

皇帝在明妃的房間呆了一整天，不吃不喝。

次日，他吩咐林公公，草擬詔書，宣告天下，伯茗和呂思雲的死訊，並加封伯茗為華笙男後。

一方面回答了伯茗的性別問題，另一方面表示了自己的態度。

死者為大，哪怕後宮和民間再多疑問，也不敢再對伯茗有所誹謗。

倒是因為蘇秣的神情，而編撰了一個極為凄美的故事。

第三天，伯茗被裝在一整塊寒玉雕刻的棺材裡，葬入了皇陵。

而呂思雲則因為皇帝列舉的一系列罪狀，被送回了呂府，簡單入了土。

而伯大人則隨同夫人一起，遁入了空門。而留下的二公子伯垣則和二姨娘一起回了江南的娘家。

偌大的伯府被空置，暮去朝來之中生了人高的雜草。

沒人知道，隨葬前夕，伯茗的棺材裡，溜進了一隻乳白色的貓兒，它躲在厚重的白色喪服的振袖中，安安靜靜。

兩隻眼睛在烏黑的玉棺材中，發著血紅的光。

本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