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誒？」

斐澄的表情有些驚恐，他慌亂的笑了笑，「您別逗我了。」

他怎麼會懷孕呢，他不會的，他……他，斐澄的腦海里回蕩起從前醫生說過的話，他體內有完整的女性器官，他怎麼忘了呢。

「我不要，不行，不可以的。」

斐澄有些崩潰，他捂著耳朵，不願接受這個事實，他不高興，肚子里孕育著一個小生命，這不是他應該做的，這不是證明他就是個不折不扣的怪物嗎？

他騙了自己那麼多年，就算不做手術，他也是一個男人，可現在懷上了一個孩子，他怎麼能接受。

再說他會不會生下來一個怪胎，孩子會不會有什麼不正常，又或者是和他一樣，他該怎麼辦啊。

「小澄，你別害怕，阿望一定會很高興的。」斐澄的恐慌出乎了莎蔓的意外，她以為身為雙性人，懷孕這種事是一件值得慶賀的事情，可她錯了，她沒辦法感同身受的體會斐澄的恐懼，就連安慰，也是雪上加霜的令斐澄惶恐。

還有閆望，他應該，也不想要自己生的孩子吧，小泓那裡又該怎麼解釋呢，他一直都覺得自己是他人生的恥辱，如果被他知道自己懷孕了，他一定會很生氣吧。

他真的好害怕，斐澄覺得呼吸有些困難。

這樣子嚇到了莎蔓，她剛碰到斐澄，這孩子就驚恐的往後縮。

「小澄，你怎麼了？」

莎蔓很擔心他，沒想到這件事會讓他反應這麼激烈，而且還是驚恐萬狀的模樣，這倒成她的不是了。

「是……是真的嗎，就不能讓他消失嗎？我不想要，求求你了，小姨。」

斐澄求救似的拽著莎蔓的衣服，他的腿在發抖，這樣子太可憐了，讓莎蔓忍不住把他抱進懷裡，她按著斐澄的後腦勺，輕輕拍拍他的腰，「別怕，別怕，你說什麼胡話呢，阿望要是知道了會發瘋的，別惹他生氣，就算不想要，也要和他商量一下。」

果然這話又讓懷裡的人僵硬起來，害怕的原因，有一部分是阿望嗎。

「你很怕阿望嗎？」

莎蔓的問題讓斐澄安靜了下來，他退後兩步，搖搖頭，「不是，不是這樣的，我……閆先生對我……」

他欲言又止，可莎蔓其實已經猜到了七七八八，閆望他，因為姐姐的死和那種天生的性格，無法正常對待自己喜歡的東西，甚至是人，不善於表達感情的他，一定讓斐澄不安又辛苦吧。

「去和阿望商量一下吧，不管怎樣，這是他和你共同的孩子，不可以這樣隨意的決定他的去留，不要害怕阿望，他只是，不會表達自己的愛意而已，他真的很喜歡你。」

很喜歡他嗎？

斐澄慢慢的冷靜了下來，從最初的恐慌變成了忐忑和期待，如果閆先生想要這個孩子，他不由自主的竟有些高興，可轉念一想如果閆望無情要他去墮胎，哪怕是他自己願意，也會難過的不能自已。

想起來真的很不可思議，他竟然真的可以懷孕，像那些見過的尋常的孕婦，會生下一個可愛的孩子。

可他真的能生下正常的孩子嗎，他既不是女人，也，算不上一個男人吧，他還是很怕，抱緊了雙臂捂著肚子，他在發抖，「可不可以，不要告訴閆先生，我自己，我想親口，和他說，請不要告訴別人，拜託了。」

看著面前的孩子深深彎下去的腰，莎蔓撩起了頭髮，瞞著阿望嗎，按照這個孩子的性格，恐怕都不敢和阿望提起來吧。

她輕笑一聲，揉揉斐澄的頭髮，「別這樣彎著腰了，等下我把需要注意的事情都寫下來，尤其是那方面，要儘快告訴阿望，依他的性子，如果再這樣過分的對待你，會流產的。」

莎蔓的手指點在斐澄脖子上露出的吻痕上，原本聽不懂那方面是什麼意思的斐澄反應遲鈍的連忙捂住那裡。

那種，那種事情……斐澄腦子裡又浮現出畫面，他整張臉都紅透了，閆先生一直都很粗暴，懷孕了就不可以做那種事了嗎，也就是說，在那種疼痛里得到的一點點愛意都要被剝奪。

他一隻手的指甲嵌進了手臂里，「謝謝小姨。」斐澄那麼乖，把阿望不肯乖乖叫出來的稱呼都滿足了莎蔓，她很久很久沒有聽過阿望叫她小姨了，如今聽到斐澄這樣叫她，好像這才是她的親侄子一樣，阿望那個孩子，要是也能這樣直爽的和她撒嬌多好。

不對，很多年前，阿望，也是這樣可愛的孩子啊。

莎蔓的表情變得很複雜，她送斐澄到了診室，回心已經等了很久了。

剛才他和老闆彙報過，那邊還在等他回信，他見莎蔓和斐澄出來，連忙走過去，「莎蔓姐，斐澄他沒事吧。」

「沒關係，不過是胃口不太好，平常注意吃些清淡的東西就好了。」

「那就好，老闆他很擔心，你知道……」

回心因為莎蔓的話而差點說漏了嘴，話到嘴邊他連忙打住，他接過莎蔓手中的藥和單子，尷尬的笑了起來，「那我們回去吧，也許，老闆今天可以趕回來。」

這句話像一支強心劑扎在斐澄身上，他從失神中回過神來，沒有聽見回心之前說的話，只是可能而已，是他安慰他罷了，情緒瞬間低落下來，他像一個失魂落魄的木偶一樣跟著回心離開了。

也不知道斐澄到底怎麼了，回心沒有問，一定是和老闆有關係，只能等他來解決。

斐澄渾渾噩噩的和回心道了別，他的背影消失在昏暗的走廊里。

回心在樓下站了很久，直到房間里亮起了燈，他才驅車離開。

屋子黑漆漆的，小泓還沒回來，斐澄倒了杯水，剛送進嘴裡，又發現是涼的，莎蔓說，不可以喝涼水了。

他抿著唇，倒掉了冷水，又重新燒了一壺。

燒水聲覆蓋了他的思緒，斐澄無力的靠著水池，他看向一旁相片里的母親，那是母親懷孕的時候照的，她靠在父親的懷裡，笑容是那麼福祉。

斐澄的眼裡浮上了淚，水燒開了，他喝了水，抱著相片回到屋裡，第一次鎖上了門。

他抱著相片窩在床里泣不成聲，媽媽，他真的很害怕，為什麼他會是這樣的身體呢，為什麼要把這麼重要的東西給他，那是一條命，是不該存活下來的生命。

閆先生呢，又會怎麼想，他會不會喜歡這個孩子，已經不能是他決定這個孩子去留的了，不可以惹那個男人生氣啊。

不可以的。

人生很沉重，可他第一次覺得那麼累，累到他閉上眼，就沉沉的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