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泓冷哼一聲，含在嘴裡的棒棒糖換到了另一個腮幫，他抄著手，坐到窗戶邊，離斐澄遠遠的，「坐前邊去，別過來。」

斐澄的手還在門把上，他低下頭，輕輕關上了門，身後被人影籠罩，回心替他拉開了前門，「上來吧，斐先生。」

明明從窗外什麼也看不見，可回心的眼神就像是一把冷刀子，惡狠狠的剜了斐泓一眼。

這一眼把他雞皮疙瘩都瞪出來了。

斐泓咽了口唾沫，不自覺的縮了腦袋，他莫名的怕回心，好像這才是他大哥一樣。

他看著前座回心俯身替斐澄系安全帶的樣子，咯嘣一聲咬碎了棒棒糖，譏諷一句，「我看你也喜歡我哥吧。」

斐澄的身子因為這樣一句話立刻僵硬了，回心快速的直起身子，他掀起劉海，啟動了車子，「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

「切。」

餘光里的斐澄在發獃，他看向窗外，整個人都散發著一種憂鬱，是因為老闆不在嗎？

回心總覺得他不太對，才不過開了十分鐘的車，他就已經睡著了，臉色也不太好，還出了不少汗。

還是先把斐泓送回家，再送斐澄去醫院看看吧，老闆那邊……回心嘆了口氣，老闆那邊也不好過吧，為了應付那種女人，就連原本打算帶斐澄去夏威夷的事情的都推遲了。

「喂，還要多久才能到地方，我餓死了。」

斐泓突然從後面撲過來，把前座睡不安生的斐澄從夢裡驚醒。

回心不悅的皺眉，這孩子太欠揍了，如果斐澄不在這裡，他一定會好好收拾收拾這個臭小子。

「下車，自己去吃。」

「你！」

回心不耐煩的停了車，他受夠這種嬌生慣養的小少爺，竟然連自己的哥哥都不尊重，把別人的好心放在腳底踐踏，永遠不知足，就像他的弟弟，最後只能淪落到可悲的下場。

兩個人眼看著吵了起來，斐澄拉住了回心的衣服，「回心，你別和小泓生氣，他不懂事，」他又推推斐泓的肩膀，「小泓別鬧了，坐回去吧，這樣危險。」

「別碰我。」

斐泓紅著眼甩開斐澄，他一把抓起背包，氣哼哼的奪門而出。

眼看著斐泓跑了出去，斐澄怕他出事也想追出去，可他解不開這安全帶，回心按住了他的手，「你是在害他，你的縱容，早晚有一天會讓他丟了命。」

斐澄第一次見到回心生氣，雖然平日里他也像閆望一樣，冷冰冰的沒什麼表情，可總是有些可以親近的感覺，今天他不一樣，他比閆望還可怕，那種眼神，好像可以殺人。

他也知道，自己這樣慣著小泓不好，可終歸是他虧欠，他還是放心不下斐泓，忍不住回頭看著窗外，「小泓，小泓他不是壞孩子，他很努力的，也很善良，拜託不要討厭他。」

小泓真的很好，他對所有人都很好，也很努力，除了對自己，可這是應該的，小泓美好的人生，都是被他這種怪物破壞掉了不是嗎？

就算換成他是小泓，也會怨恨自己的。

回心盯著斐澄的側臉，他好像明白為什麼老闆會喜歡這個人了。

他太過溫柔包容了，很適合老闆，可又不適合老闆，他還沒有陷進那種爾虞我詐的環境里，可早晚有一天，他踏進去的一瞬間，就會被那些人面獸心的惡鬼吞噬的屍骨無存。

「他已經大了，二十二歲的男人，總不會連回家的路都不知道，倒是你，我帶你去醫院看看，別說不去，萬一真的病了，老闆會扣我錢的。」

就知道斐澄不想去，他把最後的出路都堵死了。

這讓斐澄根本無法拒絕，他只好答應去醫院。

他很怕去醫院，或者說，厭惡了醫院，從小他進出這裡無數次，他的家不是家，醫院才是他的家，從治療這隻能做手術才能治好的「病」開始，他每次進醫院，那些醫生都會用奇怪的目光盯著他，讓他很的不舒服。

一直到後來，父親出了車禍，母親得了絕症，他這二十多年，進的最多的就是醫院。

不止是他，就連小泓也不肯再去醫院了，那裡是他們倆一輩子的陰影。

到了地方，斐澄卻又退縮了，他看著替他打開門的回心，欲言又止，「我……」

「別怕，來。」

斐澄知道跑不掉了，他眨眨眼看著人來人往的醫院，跟著回心進了醫院。

回心帶著他上了電梯，按下了十五層，人越來越少，裝修的風格也出現的變化，越是往上，越奢華，壓根就不像是醫院，反倒像五星級酒店。

他跟著回心進了一間房子，屋子裡坐著一個長發披肩的女子，她抬起頭，見到是斐澄，立刻起身迎了上去。

「怎麼了，哪裡不舒服，來，坐。」

斐澄從來沒見過這麼好看的女醫生，他又覺得這人很熟悉，「那個，請問我們見過嗎？」

莎蔓抿唇一笑，「我叫莎蔓，是阿望的小姨，之前我們見過的，呃……記得嗎，第一次你……」

腦子裡突然回憶起了第一次被閆望侵犯時，就是面前的女人替他清理的身體，

「啊……嗚。」斐澄慌亂的抓住莎蔓的袖子，不想讓她再說下去了，這種事，怎麼能這樣說出來呢，他已經很害羞了，就別再拿他開玩笑了。

「乖，叫小姨。」莎蔓趁機揉了揉他的臉，又軟又滑，多可愛，怪不得阿望那麼寶貝他。

「啊？」斐澄眨著眼睛，他求助的回頭看看回心，可回心故意轉過身不理他。

看著莎蔓的眼睛，他更害羞了，喋喋諾諾半天，才小聲的叫了一句，「小姨。」

「哎呦，小寶貝和小姨說說哪裡不舒服，嗯？」

莎蔓心情真的很好，她很喜歡斐澄，之前見過他一次，就心心念念的忘不掉，怕閆望那個孩子不會表達感情把人嚇跑了，更怕他因為那個病，會忍不住親手殺了這麼可愛的孩子。

如今見到他，她這又是高興又是害怕的，「怎麼了，是不是阿望欺負你了？怎麼不說話？」

斐澄怕莎蔓誤會，連忙搖頭，「沒有，閆先生對我很好，他沒有欺負我，我其實，沒什麼，就是回心不放心，一定要我來。」

「這樣啊，那就好，阿望那個孩子，下手沒輕沒重的，我就怕他弄傷了你，不過來都來了，就做個體檢吧，也好讓回心有個交代。」

「好。」

莎蔓的溫柔讓他幾乎忘記了這裡是醫院，想也沒想就答應了。

年輕靚麗的女人帶著成熟的氣息，像是姐姐，又像他記憶的中的母親，身上帶著香粉和消毒水的味道，讓他很有安全感。

莎蔓倒了水給他，慢慢的看著他的檢驗報告，表情卻很奇怪。

她看了斐澄一眼，放下了單子，「小澄，你最近，有沒有覺得很困，或者，有點反胃，頭暈這樣的。」

莎蔓這樣一說，斐澄跟小雞啄米似的點頭，他好崇拜莎蔓，怎麼會什麼都知道呢，可看著莎蔓的表情他又有些害怕，「小姨，我是不是得了什麼重病，你，你說，我沒關係。」

斐澄緊張的揪緊了衣領，那可憐的美人模樣，讓莎蔓忍不住多欺負欺負他。

她嚴肅的拉住斐澄的手腕，「你來，我們去拍個片子，這可能是很重的病，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好，好的。」

斐澄擦擦眼角的淚花，他緊張的手都在發抖，那種兒時進入醫院的恐懼感又如影隨形的扼住他的喉嚨，好像要把他埋葬在這裡。

他要是真的得了什麼病，就不要治好了，不要浪費錢，叫他安安靜靜的死去，不要拖累閆先生也不要妨礙小泓，錢也要好好的全都交給小泓，他已經大了，可是那些債怎麼辦呢，該怎麼呢。

斐澄愁眉苦臉的躺在病床上，他無聲的掉著眼淚，肚皮接觸到冰涼儀器，差點讓他吐出來。

他緊張的盯著莎蔓的表情，等著她給自己宣判自己的死刑。

莎蔓放下了儀器，替他擦幹凈溶液，扶著斐澄坐了起來，她眉頭緊鎖的攥著攥著斐澄的手，「小澄，我要告訴你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斐澄深呼吸了一口氣，他帶著哭腔，好像隨時都會哭出來似的，實在是太可愛了，只想讓人把他欺負死算了。

「你……」莎蔓故意欲言又止，又突然笑了起來，「你懷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