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物……渣滓……」

「……反抗……去死……」

聲音如同斷章般在耳邊刺耳地發出殘響，他隱隱約約聽見了瘋狂的咒罵。

永遠無法忘記的，那個男人殘酷而醜陋的話語，和那雙無情的只容得下權利的眼睛。

嘴角上揚出殘忍的弧度，隱晦不明的五官在一聲聲皮破肉綻里扭曲，他嘴裡溢出的笑聲充滿了病態的快感，往日公眾前的高雅形態支離破碎。

「不要對他動手。」

「這是我最後的請求。」

那個瘦削的身體一次次從地上爬起，然後再次不堪重負地倒下，身上的傷口快速癒合然後又有更深的口子在那白皙之上撕裂開來。

身體如同死去一般無法行動，鮮血淋漓的一幕幕卻直直地衝進了他的大腦里，不停地叫囂著，衝撞著。

動起來！

快動起來！

阻止他！

保護他！

必須要保護他！

手指痙攣似的抽動著彎曲起來，血紅的眼睛猛地睜開。眼前卻是一片狹小而壓抑的黑暗，伊瑟難以抑制住自己的衝動，一把掀飛了頂上的棺蓋。

沉重的實木棺蓋狠狠地砸裂了牆壁，發出一聲巨響，他這才冷靜了下來。

雙手捂住了面龐，他深吸了兩口空氣，發出野獸般低沉的粗喘。

獸瞳樣的豎紋在那片深紅之中愈發的明顯，眼中一閃而過陰冷狠厲的鋒芒。

他在短暫休眠的沉睡之中已經過去了半月有餘，在那片無人的空曠之中只有黑暗和孤獨。不，準確來說，還有難以忘卻的痛苦回憶。沒有止境地循環播放著那個男人的醜惡，沒有止境地循環播放著赫爾涅斯所經受的疼痛，但他只能看著，只是一個旁觀者。一次次，他都覺得自己的心臟被人生生撕裂，那個無能弱小的自己，那個只能躲在赫爾涅斯身後的自己，那個可悲的自己。

他低著頭突然笑了起來，眼中有洶湧的風浪翻滾著，冰冷地嘴角抿成一把鋒利而決絕的刀刃，隨時都有可能橫衝而上。

精緻的鑲邊餐車滿載著血袋向著前方推動，赫爾涅斯出聲命僕人停下，他敲敲門，然後推門而入。

「伊恩？」

他朝放置棺木的方向喚了一聲。

他疑惑地輕嗅著空氣的味道，只有一絲淡薄的冰冷氣息，空蕩盪的房間里只剩一具殘破的棺木。

「當我醒來的時候，第一眼———我希望看見的是哥哥。」

赫爾涅斯突然腦海中就冒出了這句話，然後越想越氣。

「嘖，總喜歡說這種煽情的話，逗我好玩嗎！」

他無端端地氣惱了，把餐車一甩人就出了房間，長腿三步兩跨把僕人甩在了後頭。

僕人：「……」

巨大的拱形花紋一路蔓延，赫爾涅斯沒方向的跟著走，中庭的花叢邊白薔薇開得正盛，縞白的花瓣翻卷著，繁密的花葉遮蓋住莖部的尖刺，也許往日赫爾涅斯會停下來駐足欣賞，但他此刻卻抓了一朵撕了個稀巴爛。

沒有為什麼，只是無端不爽而已。不爽伊瑟那小子亂說話哄他玩，不爽伊瑟那小子話都不說一句就消失，不爽伊瑟那小子已經長大而不再那麼依賴他。

白薔薇在他粗暴的行為下成了碎片，花刺也劃破了赫爾涅斯的指尖，血液的腥味瞬間瀰漫在鼻尖。

他無所謂地把花一扔，然後指尖上的傷痕慢慢癒合。

白色的花瓣碎片落在草叢中，他突然覺得，自己是如此的孤獨。

伊瑟的表情沒有多大的起伏，約莫是冷淡疏離的。

兩人對面對地坐著對弈，目光中有一種不約而同的距離感，彷彿他們不是父子而是陌生人。

維里奧斯笑眯眯地彎著眼睛，狹長的眸子看起來陰戾虛偽：「別那麼不自在，放鬆些，我是你的父親，是不會傷害你的。」

他嗤笑一聲，像是聽到了什麼哄小孩的笑話一樣，深色的眉漸漸凝重地立起。

「不會傷害我？所以就選擇乘虛而入製造個夢給我？父親大人，您還真是良苦用心了。」

維里奧斯不怒反笑，嘴角因為扭曲的笑容而漾開了幾條褶皺。

「哎呀，被你發現了，那就沒有什麼意思了呢，我親愛的伊瑟。」

「我什麼都不需要，我只要哥哥和我一起走。」

他強行打破了維里奧斯滿是笑意的虛假面具，話語里皆是不容抗拒的定意。

維里奧斯似是苦惱的皺了皺眉頭，時而撓撓頭髮，時而敲敲腦袋：「這可沒辦法呢……」他頓了頓，接著又笑起來，「畢竟你可是女王大人養的小狗，著急起來咬我一口也很疼的呀。」

「那麼，赫爾涅斯就給你吧。」

語氣像是在交易貨物般輕鬆，彷彿伊瑟是在懇求著向他討要一件丟棄的東西。

伊瑟強壓住心中的怒氣，血紅的眸子又亮又晃眼，嘴裡吐出的話語滿是狠厲。

「維里奧斯——你對哥哥做過的所有罪行，我都會施以百倍奉還！」

他揮揮手，滿不在乎點了點頭：「啊這樣啊，那麼，我會好好期待的。」

伊瑟走出了房間，揉了揉頭髮，平息下心中的怒火。

漫長的走廊彷彿沒有盡頭，走廊兩旁掛滿了精美的壁畫，好像一個喜愛收藏的歐洲貴族宅邸，他毫無興趣的掃視而過，心中的某個念頭越來越急切。

腳下的步伐越來越快，原本黯淡的眸子瞬間亮了起來。

他聞到了那股熟悉的味道，猶如一個貪婪的小賊般渴望著更多，那個身姿玉立，眉眼溫和的人就在轉角。

像是個孩子撒嬌般直直摟了上去，卻看見赫爾涅斯不溫不火的表情。

「你去哪了？」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