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夢吧，一個我醒不來的噩夢。

赫爾涅斯感覺自己渾身上下都在叫囂著，渴望吸取鮮血，渴望得到那鮮紅的甜美汁液。

雙眼因為止不住慾望而變得腥紅無比，銳利的獠牙不知所措地刺傷自我，已經癒合的唇瓣再次被狠狠咬破，疼痛卻無法停止那種可怕的慾望，身體深處如同幹涸的田地渴望得到水源的灌溉，他難抑地扭動著身軀，喉嚨像是快要幹裂般發出嘶嘶的低吼聲。

他對於僕人提供的血袋一概不理，他無法理解自己為何會想要吸血，像是與生俱來的習慣，無法改變也無法抑制，他只覺得自己的眼前一片腥紅，喉嚨像是被一雙手狠狠扼住，微薄的空氣艱難地順著空隙進入，他只能拼盡全力地喘息著，直至連喘息的力氣都快沒有，那個俊美的少年的身影搖搖晃晃進自己的視線里。

「不吸血，會死的。」他聽到那個少年用溫柔的嗓音說著可怕的話語。

伊瑟拿起一袋血，一手扶住了赫爾涅斯的後腦勺，然後一手將血袋遞了過來。

「唔.......咳咳咳！」他因為反抗而被大量的血液嗆住，腥紅的液體從嘴裡漫出來，妖冶而恐怖。

恍惚間，他看見少年臉上的神情是那麼的痛苦，從眼底而上的悲傷，像是跪倒在耶穌像面前懺悔的罪者。

下巴被猛然鉗住，一個冰涼柔軟的物體貼上了自己鮮血淋漓的唇瓣，緊接著無數濃稠的液體被緩緩灌入了口腔里，多餘的液體溢出嘴角，順著下巴的弧線流下。

他震驚著忘了反抗，腦海中似乎有什麼在衝擊著，像是被生生剖開般疼痛。

伊瑟鬆開了鉗制，舌尖離開了那片柔軟，帶出一條混雜著鮮血的銀絲，他舔舔舌頭上被劃破的傷口，原本還在微微滲血的口子立刻癒合。

「呃啊！」赫爾涅斯的瞳孔痛苦地收縮著，雙手緊緊捂住腦袋，掙扎著猛地一頭撞進伊瑟的懷裡。

他的世界變成了一片漆黑，沒有光亮沒有聲響。

「都怪他。」

「我最討厭他了。」

他錯然地轉過頭，看見那個和自己一模一樣的人形張合著嘴巴。

「我不會原諒他的，都是他的錯。」

「他沒有錯！」赫爾涅斯朝他大喊。

「是他拋棄了我，是他不辭而別！」人形猙獰著面孔，睚眥欲裂，一把狠狠掐住赫爾涅斯的脖子。

「他不辭而別……他離開我……我不能沒有他!」

「是啊，是你無法離開他，是你一直依賴著他！」人形的五官扭曲得無法辨認，手中的力度一直加大。

「你是個廢物！沒有他就活不下去的廢物！」

「所以你，去死吧！」人形扭曲成魔鬼的姿態，彷彿快要將赫爾涅斯的身體吞噬。

伊瑟大聲呼喚著赫爾涅斯的名字，手臂緊緊摟住赫爾涅斯的身體。

「哥哥…….赫倫斯！」

「為什麼你會覺得自己是廢物，如果是這樣，那麼從小被身為廢物的你保護的伊瑟又算什麼？廢物中的廢物嗎？從出生起，我的世界便是冰冷黑暗的，冷血的吸血鬼中怎麼會有你一樣堅強的傢伙呢，是啊，只有血統沒有任何天賦，就算是這樣又怎麼了！你還是對我溫柔的笑著，還是用你的身軀為我擋下傷痛！就是這樣弱小的你保護著我!如果沒有你，就不會有現在的我！」

「所以這一次，請原諒我的自大吧。」

「可不可以，讓我來保護你！」

「快點給我清醒過來，你這個笨蛋哥哥！」

耳畔彷彿出現了伊瑟的呼喚聲，記憶如同抽絲剝繭般一點點被生生抽出，像是把人整個剖開卻只抽取一根神經，精神上的痛覺彷彿比肉體還要更加痛苦，他卻直直地將那個壓制著自己的人形一把推開，顫抖著雙手去那空氣中不存在的記憶。

「我不想忘記！」

「我不想忘記自己是誰！」

「就算我是個廢物……但這是我的世界！」

「停下來！停下來！」無盡的大喊聲回蕩在黑暗裡，從邊緣處逐步瓦解崩塌，絲絲光亮從裂縫中透進來。

他彷彿能感覺到，自己的血管里流動的鮮血是滾燙的。

他彷彿能感覺到，梏悎著自己身體的手臂是顫抖的。

嘴裡瀰漫著的血腥味愈發濃郁，那味道是熟悉的，彷彿能夠和自己產生共鳴般，一遍一遍喚醒自己的身體。

睜眼，便看見那張熟悉的臉龐正彎著眸子在笑。

他聽見他說：「要是吸血鬼會哭就好了。」

「這樣哥哥就會心疼我了。」

笨蛋，你才是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