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真相在穿鞋的時候，謊言已經跑遍了全城。

——溫斯頓·丘吉爾

床上的人正不停地翻來覆去，雪白的被單變得皺皺巴巴的，那柔軟的天鵝絨被裡發出一聲煩躁的低吼，緊接著被子被一把掀開。

伊瑟的臉色說不上很好，眼皮耷拉著像是和下眼瞼黏糊在一起。

他在作為吸血鬼的這千餘年裡從沒有從此刻這樣的煩躁不安，而這個始作俑者就是從覲見那日起就天天召他進宮的波洛克。

或許他一開始以為波洛克會和自己談論現在緊要關頭的大事，但他萬萬沒想到波洛克是叫自己去欣賞女性服裝的。

「這件拖地式魚尾裙好看嗎？莉莉穿起來會是什麼感覺呢？」

「這件哥特蘿莉裝怎麼樣？莉莉穿起來一定很可愛吧？」

……綜上所述，一個長著陰狠臉的長老天天給女王做小裙子，天天逼一個後輩說好看，天天用眼神威脅人。

他內心萬分悲痛地忍住了跑路的想法，然後聽話地奉承著長老好看的小裙子。

然而外界的血族卻看不到他們在做什麼，於是每隔幾天就會發生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例如說某某男爵家的兒子衣冠不整地倒掛在長老房外的樹上，例如說某某伯爵自薦入宮服侍長老……伊瑟面上一本正經地開始了畫風突變的過程，每當看著外面那些排著隊準備見波洛克的男性時，表情便硬生生地變成了冷漠和不屑，他突然覺得這好像是一種心虛的表現？

嘴角情不自禁地翹起，他伸手輕輕握住了赫爾涅斯的手，然後看著赫爾涅斯從迷迷糊糊睡沉到朦朧蘇醒，這才晃了身消失。

自從上次的事情發生後，他總覺得赫爾涅斯對他的態度有些奇怪，談不上疏離也談不上靠近，就這麼定格在最尷尬的位置上。

如果沒有那些日子的陪伴，也許他並不會體會到名為孤獨的感覺。多少個世紀的孤獨過去，他已然靠近了那個極力想要留下的人；心若明鏡，則路長遠，他難免會失落地揉揉那頭和赫爾涅斯相同的銀髮，然後愈發堅定地確定了自己的心。

他現在需要解決的事情，大概只有眼前這件了。

輕車熟路地進了波洛克的屋子裡，卻發現有一層類似薄膜般的結界展開，隔絕了他的視線，緊接著一隻手倏地從結界里伸了出來，伊瑟不用想都知道，是波洛克。

只見他陰戾的眉眼隱隱透著擔憂的神情，手指緊緊地攥住一枚徽章。

「莉莉的氣息變弱了。」他艱難地出聲，拳頭顫抖著表達著主人的擔憂和不安。

話音剛落，伊瑟原本疑惑的神情也變得不安起來，那枚徽章里刻印著莉莉絲的心頭血，能夠發揮出威壓和主人的氣息，這顯然說明，莉莉絲現在的處境不太好。

波洛克懊惱地咬緊了牙，後悔當時為什麼不代替莉莉絲去雪山之巔，至少，現在出事的人就不會是女王了。血族不可一日無主，一旦這個消息泄露出去，那麼那些蠢蠢欲動的傢伙們就該聯合動手了。

伊瑟下意識地看了眼他手中的徽章，問道：「你能夠支撐幾日？」

血族的感知力遠遠超越了人類，即使是高級血族不刻意施加威壓，他們也能夠感受到高級血族的存在，像莉莉絲這樣的存在，氣息遍布了整片血族居住的領土，一旦氣息減弱，那些高級血族遍能快速地感知到，就像是絕對的存在消失，一切生靈都有機會來攪亂這個族群的秩序。

波洛克撫上自己的額頭，皮膚像是突然蒼老一般，點點血絲浮上了蒼白的皮膚。

「七天……這是我的最大限度了。」

七天，靠消耗波洛克體內所有的生命力來維持他的魔力，一旦七天結束，那麼他就將迎來永不蘇醒的沉睡。

伊瑟剎那間明白了，為什麼他會一直召自己進宮，這僅僅是為了混淆視聽來掩人耳目罷了。

那麼，他現在能夠做的，只有化被動為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