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lood 25

世界以痛吻我，要我報之以歌。

———泰戈爾《飛鳥集》

這片不知曾幾時到來過的黑暗。

造物主用腥紅的濃重筆墨添抹著雲層，孜孜不倦地描繪著充滿罪惡的故事。

土地、天際構成世界，靈氣、血肉構成人類。於是渺渺人煙遍布荒野，綠草盈盈，水流潺潺。

這似乎過於平靜了。筆鋒一轉，凌厲尖銳的線條充斥了整個世界。人心本善，罪惡難別，塵土飛揚，馬蹄聲聲，刀光劍影間鮮血四濺。他見此難以遏制地笑了，像是找尋到了寂寥萬千光年裡最有趣的物什，化作一觀戲人，悠閑自得地坐觀其中。

人之初，性本善。倘若性本惡，是不是又會增添些許樂趣。

傲慢、嫉妒、暴怒、懶惰、貪婪、色慾、暴食。賦予這世間生靈原罪。

「罪惡的本性將伴隨著你的血液永世輪迴，痛苦將銘刻進你的血肉骨髓！」

那個高高在上的造物主面無表情地宣告，身後披著金色的聖潔光輝告示著他不容置喙的公平和公正。

那嬌小的身影順利地從露台闖進了房間里。

她一把推倒了正欲反抗的赫爾涅斯，眼裡的危險不言而喻。

那雙野獸一般危險的血色瞳孔里映出赫爾涅斯詫異的神情來，冰涼的皮膚相觸，卻讓他有一種滲人的寒意。

壓在他身上的人動了。手指攥緊了赫爾涅斯的脖頸，力度大到快要讓他窒息。

「噓，安靜些，親愛的小亞伯。」她揭開遮掩住臉龐的帽檐，露出那張明艷的臉來，「現在，我們來做一個交易。」

倘若莉莉絲此刻看著的人不是自己，他不覺得這句話是對著他說的，彷彿是隔著他的身軀在和另一個人對話。

心跳是前所未有的加速，不安和憂慮佔滿了心頭，他看著莉莉絲身上滿是血垢的衣物，說道：「什麼交易？」

莉莉絲用一種極其肯定的眼神看著他，彷彿料定了自己會答應，「You die, or he dies.」

你死，或者伊瑟死。

赫爾涅斯垂眸間已是瞭然，一呼一吸間空氣愈發的刺骨。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語調沉穩而冷靜。

「請讓他（他）活下去」

不同的時光中，赫爾涅斯和伊瑟的聲音漸漸重合，同樣的果決以及堅定。

莉莉絲露出一個耐人尋味的笑容來，伸出獠牙劃破了自己的肌膚。

來自遠古的血族血液氣息在空氣中瀰漫開來。

伊瑟在一處雜草叢生的莊園前降落，強大的氣流席捲過草地，捲起一波接一波的浪流。

往日寥寥幾隻啼叫的烏鴉已沒了蹤影，荒涼的地塊愈發寂寥詭異。

鴉羽般的睫毛輕顫，緊緊貼合在蒼白的皮膚上，投下一片濃郁的影子；他的眉是淡薄的，鼻樑是冰冷的，唇瓣是薄涼鋒利的，他的瞳仁是閃動的，血潭一樣深邃的眼底浮現出一圈又一圈的慟切。

難以釋懷的懷念目光流連輾轉，手中的力度越來越大，直至指甲劃破皮膚陷進了血肉里，鮮血淋漓，滿目的愴然悲切。

鮮紅灑滿了幾近枯萎的草葉，刺眼無比。

接連不斷流淌下的鮮血順著草叢的縫隙滲透下去，像是被海綿一樣快速地吸收掉，幹涸已久的土地深處響起悲怨的迴響，只見泥土在猛然間飛上了天空，無數沒有生氣的軀體從土壤里破土而出，嘴中呢喃著仇怨。

成群的亡靈走出莊園外，搖搖晃晃間拖拽著肚子里掉落出的腸子和臟器，青紫色的皮膚上布滿了屍斑。

這是一片塵封已久的莊園，裡面埋葬著不知數量的人類血仆屍體。

哀怨，仇恨，將由鮮血來喚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