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lood 30

午後，如果陽光靜寂

你是否能聽出

往日已歸去哪裡

在光的前端，或思之極處

在時間被忽略的純在之中

生死同一

———史鐵生《靈魂的事》

倘若是上帝的旨意。

人類掌管光明，血族掌管黑暗。

刺眼的灼熱的日和輕緩的寒冷的月，晝夜交替，萬物蘇醒。

該隱的子嗣遍布了世界，隱隱有著吞噬人類的跡象，他們美麗而殘忍，渾身都帶著甜美的毒藥，讓人甘願沉淪在痛苦與快感之中。

第二代血族有十三個子嗣，他們得以在諾亞大洪水中倖存，並背叛了自己的父母，創建了十三個氏族。

該隱依舊很孤獨，儘管他的子嗣綿延，但是內心卻是無比的空缺。

他開始在世界上環遊，並且記憶隨著時間越來越模糊，他的腦海里時常會飄過幾段過去的回憶，可是他活著的年數實在是太長了，以至於他無法再記住。

他看過西伯利亞的晴天蔚藍如海，看過地中海上光影破碎重疊，看過雪山之巔上暴雪凜冽。

縱使它們極致美好或極致陰暗，在他的腦海也停留不過片刻，然後悄然間淡忘。

他發現，他的生命了無生趣。

他仰望星空，璀璨明亮的星星墜入了那個少年的眼裡，彎眼，便有萬千星河從他眼中流淌而出。

「你快離開吧，別被人發現了。」

他聽見了少年溫潤輕柔的話語，滿臉的毫無防備像是一支猛烈的箭矢射中了他迷惘已久的箭靶。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恨不知所蹤，一笑而泯。

那時他的確不知道，這是一段註定無果而終的感情。

「吶，你叫什麼名字？」

「我忘了。」

「那我就叫你伊瑟吧。」

輕緩的風帶起薔薇園裡的芬芳香氣，裹攜著溫潤的濕氣，沾滿了鼻間的每一個角落。

伊瑟捧起雙手，攏住了五彩斑斕的蝴蝶，笑得像個得意的孩子。

「喂！赫倫斯，快看！」

他打開手掌，卻見原本美麗的蝴蝶翅膀變得破碎不堪。

為什麼，會那麼的脆弱呢？

豪雨將至，烏雲籠罩在莊園的上頭。

雨點劇烈地拍打著窗戶，風聲呼嘯而過。

轟隆——一聲響雷落下，伊瑟瑟縮起身子。

慢慢地，慢慢地，變成了顫抖。

混雜著雨聲和雷聲，他聽見了自己的哽咽聲。

轟隆——閃電將黑夜照得像是白晝，他的臉只剩慘白。

閉不攏的嘴巴大張著，獠牙上的鮮血順著下巴淌下。

仍是溫熱的血液滴落在地上，伊瑟彷彿還能看見熱氣。

啊——這是…….誰的血呢。

為什麼……會如此香甜呢。

就像是毒藥，會上癮的毒藥！

「赫倫斯——」

咆哮在雨夜裡回蕩，卻再也沒有了回應。

他抱起赫倫斯的身軀，直直地衝進了雨幕里，赫倫斯的皮膚愈發的慘白冰冷。

他想起亞伯死的時候，他的臉上淌下過兩行帶著溫度的液體。

———是鹹的。

———是眼淚。

可是他現在，再也流不出淚水來了。

恍惚間，他看見了神的再次降臨。

他笑了起來，笑得渾身顫抖：「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神仍是無悲無喜地看著他，說道：「你再次殺了他，該隱。」

笑聲戛然而止，伊瑟抱緊了懷裡早已失去了溫度的身軀：「是的，我殺了他。」

「請讓我死吧，無論，會被降下什麼痛苦。」

「無論什麼痛苦？」神問道。

「對。」他答道。

「我將賜予你永恆不滅的詛咒——罪惡的本性將伴隨著你的血液永世輪迴，痛苦將銘刻進你的血肉骨髓！」

「你將在每一世輪迴中都愛上他，萬劫不復，無法救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