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lood 32

葉子擁抱過風，夜深美在有夢；

天亮了很蔚藍，可是卻很空。

———馬嵩惟 《弱點》

不知何時，赫爾涅斯的面頰上淌下了兩行血淚。

是濃稠的，呻吟著苦痛的暗紅色。

就連那雙血紅的眼睛，都透露著悲傷。

「你……」

莉莉絲率先打破了沉寂，不論赫爾涅斯是否回答，她都已經心知肚明。

血液順著下顎滑落在地上，赫爾涅斯任由它落下來，染紅了地面：「為什麼呢？」他的聲音輕到像是在喃喃自語，眼睛卻是看著莉莉絲的，「為什麼我們要活著呢？」

「為什麼我們生來就是罪人呢？」

像是一塊碎石砸向了波瀾不驚的湖面，濺起了四落的水花。

「沒有為什麼。」

「因為這是上帝的指令。」

莉莉絲少有的面無表情，淡漠的冰寒下，是緊咬著的獠牙。

是上帝斬破了混沌，劈開蔚藍空際與黃土大地。

是上帝賜予了光明，劃破了黑夜與白晝。

又是上帝點燃了世界，萬物化為灰燼；召來了洶湧洪水，生靈沉澱在黑暗的最底。

創造，毀滅，彈指之間。

「是吸血鬼來了！快逃啊！」

「救救我！別丟下我！」

「啊！不要！」

———難道這樣就是你想看到的景象嗎，偉大的造物主！

莉莉絲轉身丟出一圈鑰匙，頭也不回地從旁邊的窗戶飛了出去，風聲直直灌了進來，吹得那兩頭銀髮肆意地狂舞。

震耳欲聾的轟鳴從四面八方彙集起來，夾雜著痛苦的哀求和哭號，大地在無聲的哭泣。

赫爾涅斯撿起地上的鑰匙，打開了伊瑟頭頂的牢籠。

眼神里有著無以言說的複雜，沉寂了千萬年的記憶像是種子發芽一樣緩緩展開。

抬手，輕緩的抱起那滿身鮮血的人，撩開了額前粘結的發。

「伊恩。」他輕喚。

「伊恩……」他將頭埋在陰影里，輕喚。

「錯的不是我們，是這個世界。」

良久，四瓣殷紅緩緩重合，輕得像是蜻蜓翅膀劃過水面。

赫爾涅斯將嘴裡的腥紅液體渡了過去，也不管有多少從嘴角流下，一直重複這個動作。

兩人的口腔里，是同樣的血液氣息，粘稠而腥甜。

他放下伊瑟的身體，與其相反的，果斷而決絕地走向了那片滿是殘骸的戰地。

「清點剩下的人數！」莉莉絲瑰麗的面容已是狼狽不堪，綴滿蕾絲花邊的裙擺變得破破爛爛。

她只是站在那灰燼之上，便有無數血族不畏生死地追隨她，嬌小的身軀下，蘊藏著無限的力量與威嚴。

似是感覺到了赫爾涅斯的視線，她瞥了一眼而後繼續，以手為盾，生生接下了那股磅礴的衝擊力。

指尖猛然繃緊，像是被繩索劃破了無數傷痕，鮮血滴滴答答流下來。

她眼神一暗，緊咬著的獠牙滲出了血腥味，快要透支的力量已經無法維持她繼續阻攔這股力量。

危急關頭，莉莉絲被猛地一把推開，那股力量直直衝向了赫爾涅斯的方向。

狂風原地而起，沿著他周身的包圍圈逐漸擴散，吹得那綢緞般的銀髮狂亂不羈，衣擺飛揚。

像是產生了一個黑洞，將那股力量生生吞噬，而後突然消失。

赫爾涅斯舔了一口嘴邊溢出的鮮血，赫然挺立於眾人之上。

「消失吧，消失吧！背叛者！」那個吞噬了無數血族人類的聚合體，發出響徹天際的怒吼，震得地面開始有了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