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青眼睛空洞地轉了轉，後知後覺地抬眼看向站在身前的粉襯衫男人。

他知道這個男人是剛剛幫他打電話叫救護車的好心人。　　

楊威低頭看著神情獃滯的慕青，心裡也不好受，語氣更加柔和地再問一遍。

「你知道周易去哪裡了嗎？就是留下來陪你的那個男人。」

「他被醫生帶走了。」慕青沙啞著聲音說完，又低下頭去看著繳費單不搭理人。

楊威抬手摸了摸後腦勺，誠懇地道了句謝就走了。

慕青肯定不知道周易被醫生帶去哪兒了，楊威只能去到前台詢問。

等找到周易做手術的手術室，楊威頓時感覺一個頭兩個大，輕微的酒意早就被受到的一系列刺激給衝散到天邊兒去了。

「是，周易在醫院，對，叫幾個人過來醫院吧。」

楊威站在走廊講完電話，正好等到護士將洗完胃的周易推出來。

楊威把手機收回口袋上前幫忙推著防墜床，語氣頗為緊張地問著護士，「他的情況怎麼樣？」

護士道：「不能喝酒就別喝，他這種情況第一次出現是正常的，飲酒過度又沒有克制。」

「那他什麼時候可以醒過來？」

護士和他合力將床推進一間開著門的病房，「麻醉劑過了就會醒，這幾天飲食清淡不要沾油。」

楊威把沉睡中的周易抱上病床，而後又客氣地送走護士。

慕青在急救室外的走廊上待了整整一個晚上，路過的護士見他的狀態不好，勸了幾次讓他先回去休息都沒用。

半夜凌晨兩點左右方生就被推了出來。

方生的命是保下來了，可還有二十四小時的危險期，醫生推走後就沒他什麼事情。

慕青拿著繳費單看了看上面的金額，心像被擰碎了一樣，拿出自己隨時帶在身上的銀行卡，取出了裡面所有的積蓄也還差一千塊錢。

這對他來說就是個天文數字，平時省吃儉用，現在用來救命一次就取完了。

不過還是有點慶幸自己平時夠省，不然這一次手術費就懸了，打電話找工友借錢補足，才交齊了費用。

然而交完費回來剛好碰到急救室的門打開。

打開門出來的醫生正在摘口罩，一身綠的防護服讓噴濺的血液有些零零碎碎的刺眼。

「怎麼樣？」慕青走上前，聲音帶著小心翼翼地問。

醫生搖頭：「這孩子求生意識很強，可惜可惜。」

「什麼意思？」

醫生繼續搖頭，沒再說話。

見到這個模樣，慕青也猜測到了。

「不會的，你騙人，你騙人，不會的。」慕青從沒想過那小孩兒會如此輕易地離開，他拚命搖頭，腳下沒了引力般下一秒就癱軟在地，嘴裡還在不斷地嘟囔，「不會的......怎麼會呢......他還那麼小，怎麼會呢......」

醫生見慣了這種情景，可遇到每個家屬悲痛欲絕時都會不忍心，人生大苦莫過於生離死別。

「他求生意識那麼強，如果早送五分鐘......哎，節哀順變吧。」說完，醫生就嘆息著離開。

慕青像失了魂似的呆坐著，手裡捏著送來的又一疊繳費單，有道是男兒有淚不輕彈，不到傷心處誰願意出這個丑。

護士將防墜床推出來時，跌坐在地上的男人再也忍不住了，跌跌撞撞地爬起身跑過去。

隔著一層白布的距離分離了兩個人，如同一道無形的白牆將他們之間的關係切斷，從今以後，世界上便少了一個叫小青的乖巧孩子，少了慕青唯一陪伴的念想。

慕青悲哀地撲上去，用雙臂緊緊抱住病床上的孩子，離近的鼻尖還能聞到那股子令人作嘔的血腥味。

「先生，我們現在會把屍體推去停屍房，死亡證明暫時要等警察調查後才能開。」

離慕青一臂遠的護士提醒，見到他嚎啕大哭不忍心再看，偏過頭去。

「你胡說！」慕青雙眼腫脹，情緒有些激動地起身用力推開身旁的護士，「他沒有死，小青不會死的！」

「誒，先生你這是怎麼回事啊。」對面年長些的護士呵斥一聲，趕緊繞過來扶起被推倒在地的護士。

慕青看向地上忍痛皺眉的護士，有點恍惚地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羞愧地低語，「對，對不起......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