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楚恆遠傳信說，內相大人近幾日就要回京了。

這位內相大人可不簡單。

入宮為宦，潛藏蟄伏，抓住北離五年朝野動蕩的大好時機，從一個身份低微卑賤的內侍，逐步掌握朝堂政權，最後一舉翻身，成了權傾朝野的司禮監，就連楚恆遠這頭老狐狸也被他壓過一頭。

他極善於權謀之術，廣結黨羽，收攏人心，不可不謂之無所不用其極。

那天未央殿上，韓大人膽敢如此叫囂也正是因為依仗著有此人在背後撐腰，狐假虎威而已。

所以，楚清凰登基之後做得第一件事就是削弱內相的勢力，把他明面上的黨羽同夥剷除了個一幹二凈，以示懲戒。

想必這個消息也已經傳到了那個內相大人的耳中，不然，本該半個月後回來的內相大人也不會現在就回京復命。

百花街上，楚清凰一身華衣錦服，風流狹長的鳳眸含笑，也不知吸引了多少人側目。

他直接進了京城最有名的青樓百桃樓。剛一進門，只聽一聲訝然地驚呼:「小清凰，你……你還活著啊。」

那個穿得花枝招展的女人一把推開了摟抱著她的達官貴人，拉過楚清凰上下細看，眼中不由地泛起了淚光，驚喜異常道:「真是小清凰啊，顧青竹那小混蛋居然敢騙我，說什麼再也看不到小清凰了……」

楚清凰臉上露出了淺淺的溫笑，他輕聲道:「柳姨，我回來了。」

柳姨是從小看著楚清凰長大的。

以前，楚清凰被家裡的下人欺負，關在門外無家可歸之時，每次都是柳姨好心收留他，給他些吃食，還為他診治傷口。

柳姨拉著楚清凰噓寒問暖，楚清凰也淺笑著點頭應答，他們就如同一對久別重逢的姐弟般親密無間。

偏偏就在這時，異變陡生。

一群手持刀刃的官兵將百桃樓團團圍住，里里外外都堵了個水泄不通。百桃樓內還有諸多的在朝官員，無一不嚇得直打哆嗦。

柳姨一見這陣仗，臉色瞬間變得蒼白。她急忙扯過楚清凰，環顧四周無人之後，然後打開了一個暗道。

「小清凰，你趕快離開，這些事情與你無關。」

楚清凰反手握住柳姨的手腕兒，拉著柳姨不慌不忙道:「柳姨，為何要逃？」

「來不及解釋了，別磨蹭快進去……」

這時，門砰地一聲被撞開，身著甲胄的侍衛瞬間沖了進來，為首的領將一聲下令:「快把他們拿下！」

奉著皇上手諭，正帶頭查封百桃樓的小順子看見楚清凰的一瞬，嚇得他連站都站不穩了。他連忙高聲喝退了眾人，撲通一聲跪在楚清凰腳邊:「奴才該死，不知陛下駕臨，驚擾了聖駕，求陛下恕罪！」

楚清凰擺了擺手，隨意坐在凳子上:「無妨。」

他指尖把玩著柳姨剛剛端來的糕點，神色依舊漾著淺笑，只是說的話里沒了方才的溫情:「柳姨現在可否知曉了我的來意?」

柳姨一臉震驚，她顫顫巍巍地指著楚清凰，不敢置信道:「這……這怎麼可能?」

「百桃樓被查封確實是我下的旨意。柳姨，你不該插手朝政，與內相狼狽為奸。」

楚清凰悠悠道:「念在往日的情分上，我不會讓柳姨為難，即便是查封了百桃樓，我也定然會保柳姨一世無憂。」

良久，柳姨才緩過神來，再次開口，她的聲音里只餘下了恐懼與疏離:「樓里的那些姑娘們可都是無辜的，她們什麼也不知道。」

楚清凰不為所動道:「她們無不無辜，好好審問一番自然能見分曉。柳姨，我想要知道的東西必須得有人告訴我才行，不過，我是絕對不會動柳姨的，可至於其他人，那就只能對不住柳姨了。」

楚清凰一步一步誘導道:「不過，若柳姨是真的不忍心那些姑娘們受苦，還望你能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柳姨怔了又怔，她驀然之間明白了，眼前這個人不是她看著長大的小清凰，不是那個哭著喊痛無家可歸的小破孩。

他是北離的帝王，端坐在那遙不可及的位置上，冷漠無情地俯視著眾生。

柳姨下意識地緊握著腰間的玉佩，那是顧青竹交給她的，說是楚清凰最後留下的東西。

可手中的玉佩冰涼，怎麼暖也暖不熱。

物依舊，人已非。

幾日後，百桃樓前，一青衣人負手而立。

曾經鶯歌燕舞不勝繁華的百桃樓，如今卻是冷清凄涼得空無一人，昔日的繁盛猶如過眼雲煙。

他不禁幽幽嘆惋:「終究還是晚來一步，當真是太小看這位新皇陛下了，日後怕是大意不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