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莉絲即將遠渡重洋，離開英吉底，嫁給法爾的國王。這是女王的安排。

在離別之際，她仍然沒能得到自己心愛的哥哥哪怕一點的青睞，她很明白那位有著優雅姿態的大王子穿梭在無數名媛之間，永遠不會為任何一個人停下。

安里司最後一次見她，是在一個陰雨蒙蒙的天氣里，被她帶去看經營至今的一家畫廊和一家電氣公司，不知出於什麼心理，她笑著說，這些全部都歸安里司了。

她要把在這片土地存留的所有存在都抹消掉。

安里司向來不是什麼擅於同情的人，對艾莉絲的事他一直冷眼旁觀，無論她的精神受到多大的創傷，只是看著她一步步從泥坑裡爬起來又跌下去，最後不得不被人強行拖走。

既然她要給，安里司自然沒有拒絕的理由，有艾莉絲所給予的這些，他能夠更加強大。

「我最後一次問你，有什麼想讓我做的？」

艾莉絲想了很久，笑著說，「等我死了，記得來看我。」

「好。」

話末了，他們各自道別，迎著濛濛細雨，沒有多餘的話。

在艾莉絲的別邸待了一天，回去的時候已經第二天的中午時分。安里司在馬車內休息了一陣子，剛合眼沒多久，馬車停下的時候莫吉說，

「少爺，玫瑜小少爺在外面。」

安里司聞言馬上睜開了眼，掀開車簾往外看去，只見玫瑜正抱著雙膝，坐在自家門口，頭低垂著望向地面，不知在想什麼，而雨從屋檐邊上低下，打濕了面前的一方天地。

安里司立刻下了馬車，矜貴的衣服被染著煤炭味道的雨所浸濕，他在圍籬外喊道，「玫瑜。」

玫瑜的身體微微一顫，隨即他慢慢抬起頭望向安里司，一瞬間，恐懼，彷徨，絕望一併充斥在那雙素來幹凈的湛藍雙眸，玫瑜哆嗦著嘴唇，轉瞬卻將所有負面情緒收斂起來。

他對安里司微笑，笑得如往常一樣溫暖而美麗，「安里司哥哥，你回來了。」

如果是以往，細心的玫瑜會注意到他被雨所淋濕而去拿傘或者打開圍籬迎接他進門。但此時玫瑜除了臉上那徒有其表的，令人感到心痛的微笑外，就像個被抽去靈魂的木偶一樣坐在地上一動不動。

莫吉將傘遮過頭頂，安里司卻覺得身上愈發發冷，玫瑜的不對勁讓他預感非常不好。

「發生了什麼事？」

玫瑜的嘴唇有些發白，他臉上的笑容沒了，望著安里司半晌才帶著些顫音說，「媽媽病了，安里司哥哥，我們......」

他的話未說完，身後的門便開了。

瑪靈黎子爵一臉疲倦地出現，他看見安里司微微一怔，旋即揉了揉自己本就亂糟糟的頭，苦笑道，「您好，依納少爺，本來今晚要去您的別邸到訪。」

他扶起玫瑜，玫瑜抓著他的衣角，低下了頭。

「既然現在見到您，我們就不再去叨擾了，請轉告依納公爵先生與公爵夫人，我們一家下周就要準備回北方了，我家夫人病了，這裡的環境不適合她休養......」

瑪靈黎子爵後面的話安里司已經聽不見了，他的耳邊忽然轟鳴一聲，將所有的聲音隔絕開來，那些雨聲，人聲與風吹動葉子的聲音。

他死死盯著玫瑜躲在父親身後的身影，可直至瑪靈黎子爵關上那道門為止，玫瑜都沒有再回頭看他一眼。

那樣的姿態是安里司最為討厭的，在他經受一次之後本以為不會再有第二次。

他以為他能掌控一切。可這是多麼大的笑話。

不知過了多久，安里司聽見莫吉說，「少爺，請回去換身衣服吧。」

安里司的腿已經站麻了，他應了一聲，走回旁邊那棟黑壓壓的，空蕩盪的大別墅。

每走一步，那刺痛都深入骨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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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里司問莫吉，「我要失去他了嗎？」

莫吉虔誠地低下頭，「只要您想，沒有什麼可以成為阻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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