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瑜。」安里司瞳孔緊縮，他伸手撫摸玫瑜蒼白的臉，那原本白皙細膩的皮膚正被白色紗布包裹著，顯得脆弱而殘破，好像櫥窗里的瓷娃娃，碰了一個角，接下來便是完全碎掉。

「你想死嗎？」你要離開我嗎？

玫瑜唇角的弧度憐憫般地揚起，他的眼中空無一物，平靜的湛藍眼眸映著他可憐的臉。

「或許。」他說，「或許是吧。」

「為什麼？」

玫瑜露出吃痛的表情，安里司看見自己的手指用力得發白，他立刻收回了手，恐懼感和尖嘯的失控感已經從身體深處湧上喉嚨，他害怕自己真的會因為玫瑜的話做出什麼。

「我可以見見爸爸媽媽嗎？」

玫瑜沒有回答他的話，而是端著溫柔的表情問起這回事，安里司卻不知該如何回應。

「我可以見維京嗎？」

安里司還是沒能說出任何話來回應，於是他看著玫瑜眼中的光慢慢暗淡下去，最終偏過臉去看向窗外的景色，那些單調的月色與樹枝。

「安里司哥哥。」玫瑜說，「那把鎖真的只是為了不讓阿尼進來嗎？」

安里司心悸了一瞬，一直以來他都在刻意忽略一個問題。只要玫瑜不說，他便不去在意玫瑜是不是對外面的世界有所需要。這一年裡，只有偶爾的出行，好像那就應該滿足了玫瑜心中不甚重要的願望。

「這裡有你需要的一切，玫瑜，只要是你想要的，無論是什麼，我都會為你實現，無論是音樂，甜品，書籍……」

「我想要見他們。」玫瑜依舊看著窗外那些單調的景色不肯回過頭來，「我想走出這座別墅去看看他們。」

「我想一個人去，沒有安里司哥哥陪著。」玫瑜這時轉過頭來看他，那樣期許的目光，「這些，安里司哥哥可以實現嗎？」

「沒有我……？」

安里司聞言怔了一下，隨即聲音輕顫地兀自喃喃道，「你想離開我，所以才要自殺吧？是啊，你要去找他們，你根本不需要我，本就是我強行把你鎖在這裡……」

這時玫瑜忽然垂下頭，在他的額頭落下一吻，輕軟又溫柔，讓安里司所有癲狂的臆想都戛然而止。

「我喜歡安里司哥哥。」安里司聽見他這樣說，「一直一直很喜歡。」

玫瑜總是能在他的情緒陷入末路的時候又輕飄飄地將他從懸崖邊上拉回，安里司從未質疑過玫瑜的這種能力，就像現在一樣，他險些發狂的心臟因為這麼一句話而平靜了下來。

「可喜歡哥哥，就不能有自己的世界了嗎？」玫瑜露出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他的眼眶紅紅的，在蒼白的面上格外艷麗，「掉下去的時候，比站在陽台上更舒服，如果真的死了，我是不是可以不再每天想著去見爸爸媽媽，也不想念維京，這樣哥哥就安心了嗎？」

玫瑜很少直接說得這麼明白，他總是喜歡把難受的事藏在心裡，明明安里司一直想讓他說出自己的心裡話，可真正聽到的時候，他卻發覺自己其實根本不想聽。

他所希望的，所渴求的，是把玫瑜永遠囚禁於這個城堡一樣的地方，每天只能見到他，永遠眼中只有他一個人。

所以，該做出妥協了嗎。玫瑜正把一把刀架在自己脖子上，或許他是知道的，安里司比所有人都害怕他的死。

「好…我答應你，讓你去父母，也讓你見維京，我不會跟著，從此也不再限制你的自由，你想去哪裡就去哪裡。」

玫瑜眼中的光慢慢復甦，那副鮮活的模樣是安里司所炙熱追求。

他可不能讓他的玫瑰死了。

這輩子還很長，鎖鏈的另一頭始終在他手上，又怕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