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爹，你在家呆著就可以了，能不能不要瞎指揮，我們又堵住了。」開車的是小表姐，她看著前面的紅燈心情愈發煩躁，「我又不是不會開車。」

「如果當年我沒出車禍，現在就不是你來開車了。」小姨爹斜斜地瞟了她一眼，他又轉頭對沈時擠眉弄眼著，「小咪，我們家多養了一條拉布拉多犬。你小時候很喜歡狗的，只不過你媽不讓你買。」

沈時聽到他的小名後身體狠狠一顫，他的臉部抽了一下，尷尬地幹笑了幾聲，順便用餘光偷偷觀察著林飛羽。

林飛羽果然沒有令他失望，敏感地抓住了那個關鍵詞，本來黯然的眼睛好像一瞬間有了光彩，他嘴裡重複著那兩個幼稚的字眼:「那是沈時的小名嗎？」

沈時忍不住扶住了自己的額頭，也算是一種默認。

「對啊，他的小名還是我取的。」小表姐的聲音帶著一些洋洋得意，「那時候我們家也養了一條拉布拉多犬，叫大咪。」

沈時和林飛羽聽後語塞了。

原來這就是名字的真相嗎，好像比他們想像的更要慘不忍睹。

「小咪，小咪，挺好聽的。」林飛羽纖細的手覆上沈時的頭，他的手指劃過沈時略有些幹枯的發梢。

指尖的那一絲暖意，讓沈時感到似曾相識。林飛羽的五根手指好像在編織著一張溫柔的網，讓他陷入迷茫。

理論來講，那夢是假的，這世界也是假的，只有他一個人是真的。

所以，沈時不得不面對他的宿命，那就是孤獨前行。就算那些人對他再好，最後也只會如泡沫般破滅，不留絲毫痕跡。

沈時突然想到了什麼，眼神失去了焦距，嘴唇微微張開，哆嗦著。

那他，會不會也是假的呢？

「大咪，大咪，快過來。」

一隻並不太大的拉布拉多犬，小跑到小表姐面前，乖巧地向他們吐著舌頭。

沈時離那隻狗反而有些距離，他是過敏性體質，狗的長毛會引起炎症。

反倒是林飛羽，毫不介意地幫狗順毛，還將狗的兩隻爪子放在膝蓋上。

兩雙眼睛對視著，沈時就在一旁靜靜地觀賞這副場景，也是賞心悅目。

澄清得毫無雜質，但又不是孩童那樣的天真無邪，而是一種成熟的清明，一種對世事的淡然與從容。

「這狗怎麼也是這個名字。」沈時似乎有幾分嫌棄的意味。

其實在他的印象里，並不記得有條拉布拉多犬。

「人到了一定年紀，就喜歡懷舊。」小表姐蹲下，將狗抱在自己的大腿上，任由狗舔她的胳膊，「其實這是一個不太好的習慣，因為人要向前看。過去的永遠過去了，不可能再回來。」

沈時本能地摸上了他的手錶，他的眸光閃爍了幾下，臉色增添了幾分陰沉。

正是因為如此，時光倒流就像是奇蹟，甚至讓他懷疑這是不是只是一場夢，一場永遠醒不來的夢。

即使是這樣，上輩子發生的事情還是發生了，只不過方式不太相同。

林飛羽和小表姐逗著狗，而沈時卻像一個中年人一般，和小姨爹卧在沙發里，吃著零食，看著幾年前流行的電視劇。

「怎麼你和我活的一樣。」小姨爹搖了搖頭，「年紀輕輕，城府倒還挺深的，倒是比你那小氣量的小表姐出息多了。」

沈時淡淡一笑。

小姨爹揮金如土，但小表姐卻對錢財斤斤計較，畢竟她不是親生的，她是小姨爹收養的。

雖然當事人自己並不知道。

而這個秘密，其他知情人要帶入墳墓之中，一輩子都不能吐出來。

可能，這也是這個家族唯一的默契。

當沈時看到一段婆媳窩裡斗的高潮時，開始抱怨道:「話說當年是誰把沈鵬介紹給我媽的，這不是明擺著門戶不相對嗎。」

小姨爹微微一頓:「我介紹的。」

沈時感覺自己的臉頰有一點點疼。

「我年輕的時候喜歡交朋友，有段時間特別喜歡坐船到江邊遊玩，然後你爸就在那守碼頭。」小姨爹耐心地解釋著，他不好意思地撓了下頭，「那時候我誇大海口，說會向你爸介紹朋友。約定時間快到了，才想起這件事情……」

「那也不應該把他介紹給我媽吧。」沈時不怒反笑，一隻手緊緊抓著大腿。

「我也沒想到你外公會答應，畢竟你姨媽嫁給的全是本地人，你爸一看就是個土鱉，現在人模狗樣多了。」小姨爹擺了擺手，他嘆了一聲氣，似乎有一些無奈，「而且我也沒想到他會那麼窮。」

沈時也一時摸不著頭腦:「那外公是怎麼看上一個守碼頭的。」

小姨爹拿過遙控器，換了一個台，裡面播放的是《父母愛情》，講述的是關於海軍軍官和資本家族小姐的愛情。

「可能，就是看上他那穩定的工作，覺得他鵬程萬里那日，會提拔一下唐家吧。」小姨爹輕哼一聲，嘴角出現諷刺的弧度，「唐家的頭上三個，好吃懶做，巴不得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沈時看了半個小時的電視劇，倒是理解了一些他外公的心境。

好像他外公，也是從外地遷移到武漢的，而他外婆是本地人。

外公的工作也是由外婆找的，就算外公小富之後，也沒有忘本。所以他才會認為，沈父會像他那樣吧。

只要付出，就會有回報。

這本身就是個假命題。

畢竟這需要道德和感情拘束，而人心是會變的。就算原本心存感念之情，當其他的慾望將那幹凈的一方之地佔領時，那些美好的情感終究會被覆蓋住。

這就是沈時最不想面對的結果，他不想用法律這種強制性的武器，將沈父推向深淵，這也是為子不道德的表現。

「就算他現在在公安局當上主任了，我依舊瞧不起他。」小姨爹的眼底是濃烈的不屑，甚至遮蓋不住。

「雖然我娶你小姨媽時條件也不好，但她只是給了我一個平台，這套萬科別墅，以及其他幾套大大小小的房子，都是我拼出來的。」

「我就算是大手大腳地花錢，也能賺更多，畢竟財富本身是創造出來的。我可不像你爸，買個房子猶豫半天，只知道存那些小錢。等到物價上漲的時候，那些存著的錢也就不值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