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劉蘊買了一隻小公雞，一隻屁股上還只長出幾根彩毛的小公雞。

只想問你驚喜不驚喜，意外不意外?

我想，可能劉蘊是太寂寞了。十五年的時光，他就像這樣一直被囚禁在那郡主府，陪伴劉蘊的也只有不斷輪迴的花開花落。

「喔喔喔――喔喔喔――」

我捂著耳朵痛苦地裹著被子，腰部還被劉蘊的一隻腿壓著。劉蘊睡得很深，他的裡衣微微敞開著，露出一小片白皙的胸膛。劉蘊輕輕地打著呼嚕，似乎還夢到了什麼，傻傻地笑出聲，舔了舔像是塗著胭脂一般的嘴唇，唇角似乎還留下一根細細的銀絲。

我一時來了興趣，捏了下劉蘊糯米般的臉龐。劉蘊突然睜開了眼睛，露出清冷的目光，提起我的衣領，一腳把我踹到了床下。之後他翻了個身，一隻腳還搭在床榻邊。我趴在冰冷的地上，立刻清醒了許多，轉眼間我又聽到了劉蘊穩定的呼吸聲。

為什麼我要受這種罪？

我需要大致地分析一下局勢，現在我的探索範圍很小，也只有這個廣陽郡主府。而地位排名也很明顯，第一是劉蘊，第二是公雞，最墊底的那個是我。

我摸了摸下巴，抬起頭，怪異地看向劉蘊那隻赤著的腳。難道我要提升自身地位的第一步，是先除掉那隻小公雞？

然後，是不是我也要被除掉了？

當我渾身打著哆嗦地躺在地板上，仰望著屋內的木樑發獃時，一位丫鬟突然推開了門扉，她的背部仿若老嫗一般半蜷縮著，眼底滿是死氣，她微微低下嬌好的臉龐，面色恭敬地向床榻上的人行禮：「郡主，廣陽世子來了。」

她如銀鈴般清脆的聲音不帶絲毫感情，甚至連底層向高層的阿諛奉承也沒有。

這其實是個並不正常的現象。

「讓那個假世子進來罷。」劉蘊撐著腦袋，他的眼睛還是慵懶地禁閉著，像一隻打著瞌睡的波斯貓，只是嘴唇啟開，就顯得貴氣十足。

一人隨聲緩緩走來，面容與劉蘊可以說是十分相似，足以以假亂真。她的雙眸更像是融化後的冰雪，裡面有清泉在流淌。肌膚不是劉蘊那般帶著幾分蒼白，而是玉石般溫潤，身上散發的氣質更是與劉蘊截然不同。可惜她的秀眉總喜歡在不經意間緊縮著，那對溫柔的眸子也不再是純粹的澄清，竟深藏著憂愁。

當她走近的時候，她的衣衫輕輕拂過我的手腕。她的身上似乎隱隱約約飄著一股淡淡的清香，無言地撥動著我的心弦。

有一瞬間，我屏住了呼吸。女子雖身著華麗的男袍，但她的楚楚可憐實在讓人心動。

她就是劉蘊的胞妹，劉尚。劉尚，這應是一個男子的名字，但準確來說，這個名字也並不屬於她，因為她只是劉蘊的替身。

「兄長說話總是如此傷人。」劉尚回眸看了仍然躬著腰的丫鬟，微笑地招了招手，示意她先退下，「小妹也希望兄長能早日到弱冠之年，透過父王的考驗。相比和那些紈絝騎馬射箭，小妹更喜愛賞木繡花。」

劉尚說的話似乎是合了劉蘊的心意，劉蘊睜開了眼睛，扶著牆徐徐坐了起來，他的眼睛微微眯著，但睜開之後，就露出了清亮無比的眸子，愉悅地笑出聲：「婦人還是婦人，小家子氣的很，怎會懂得騎馬射箭的樂趣與瀟灑？」

「兄長，您這就錯了。想當年我們的娘親也是一席紅衣，手執一把長鞭，身下騎著一匹馬，就去闖蕩江湖，快意恩仇。」劉尚規規矩矩地坐在了一旁，她似乎有幾分嗲怪的意味，眼眸的光暗淡了幾分，流轉著悲哀，劉尚輕嘆一聲，「可惜這樣一個如豪傑般的女子，最後也落得相夫教子，與那些小妾鬥心眼的結局。」

「相夫教子，本是婦人的職責，娘親當年如此『豪放』，琴棋書畫樣樣不通，本不是什麼值得讚揚的事。」劉蘊漫不經心地反駁著，他朝著劉尚揚起笑容，但更像是在嘲諷，「父王真不是一般人，竟有膽子娶我們娘。」

這一點，是劉蘊真的不懂了。我可以說是過來人，自然能理解廣陽王的心思。男人唄，不就是享受征服的過程嗎？大豬蹄子而已。

劉尚面容上的笑容仍沒有褪去，她不知是在問劉蘊，還是在自言自語：「是嗎？」

「話說你身上是什麼味道，是不是又是你種的那些花花草草。」劉蘊揉了揉鼻子，狠狠地打了個噴嚏，他不耐煩地擺了擺手，「下次不要帶這種亂七八糟的香囊了，你這樣出去只會毀了本王的名聲。既然用著本王的身份，就裝得好一點，不要讓那些草民落下嘴根子。」

劉蘊也不再與劉尚糾結他們父母輩的問題，或許是因為他覺得劉尚也沒有資格與他討論這個問題。如果參考男尊女卑的時代背景，劉尚本身就是處與弱勢集體，就算劉蘊的觀點本身就是錯誤的，但放在現在，劉尚沒資格反駁。權力才是一切行動的前提。

劉尚欲言而止，最後，她只是嗯了一聲。

或許是劉尚感受到他們兄妹的關係太緊張了，也不願繼續呆下去了：「那小妹，就先請離開，不打擾兄長休息了。」

「我去送送。」我也跟著劉尚起身。

窈窕淑女，為何不去追求呢？

「劉尚，高高在上。這個名字，是屬於兄長的，我只不過暫時替代了他。」穿過長廊的時候，一言不發的劉尚突然開口說道，她的唇角微微勾起，似乎有幾分無奈，「而我的名字，是劉韻，韻味的韻，但兄長不喜歡。父王依他的心意，就改成了蘊含的蘊。」

「你說，做男子多好啊，他們做什麼都是理所當然。」劉尚聳了聳肩，她纖細如玉的手掌覆上了她的墨發，取下了束縛住的發冠。

如瀑的青絲披散在她的背後，那張秀麗的面容竟也顯得有幾分嫵媚。她的眸子難得多了一些光彩，好像天地的靈氣突然都聚集在那裡。劉尚將幾根手指放在我的唇上，向我湊近過來，她的下顎抵在我的肩上，輕輕吐出一句：「噓，不要告訴我兄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