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雖然這的環境並不好，但可以保住你的性命，過段時間後，您就可以離開了。」獨眼牧師端著一個破了邊的碗，裡面盛著堪比清水的湯，還蘸著硬邦邦的黑麵包，「我們很感謝莎拉，她是一位善良的女士。」

「這裡就是她資助的孤兒院？」蘭開斯特強行壓抑住怒火，但他又出現其他異樣的情緒。

「是的，先生，這裡就是戰爭中孩子們唯一的家。」獨眼牧師拿出一條銀制的十字架項鏈，慈愛地戴在了蘭開斯特的脖子上，「這是莎拉女士讓我轉交給您的，神會保佑您的。」

蘭開斯特摸上那副銀制的十字架，不明所以。在他的印象中，莎拉從不信仰任何宗教，按她的話來講，愚蠢的信仰填飽不了肚子。

蘭開斯特啃著硬得像磚頭一樣的麵包，他忽然想起了莎拉前幾日說的話，腸胃開始翻滾起來，有種想要嘔吐的衝動：「冒昧地問一句，莎拉是什麼時候開始幫助你們孤兒院的？」

「很久了，大概三年了吧。」獨眼牧師掰著手指算了算，「我是三年前來到這的，上一個老牧師已經去世了。莎拉女士比我還熟悉這裡，所以具體的時間我也不清楚。」

「看來我一點也不了解她，是我太自以為是了。」蘭開斯特自言自語著，他在自己的胸前畫了個十字，「她應該得到神的保佑。」

蘭開斯特從未像這樣狼狽，他有很大的酒癮，但這裡連飯都吃不飽，怎麼可能還有酒給他喝。蘭開斯特再也忍受不住，把黑麵包捏碎和著水成漿糊，墊在肚子里。

沒有喝酒，蘭開斯特的整個世界都是迷幻的。他本來機會談判成功後，回英國開個酒宴以英雄的身份慶祝一番，沒預料到他要像一個懦夫般，靠這劣質的酒來麻痹自己。

「先生，您可以離開這裡了。」

「什麼意思？」蘭開斯特早已沒有了從前的風采，他的胡茬布滿了整張下巴，眼球微微向上翻，就能露出血絲，「如果你能保護我，我會給你幾倍的錢！我的身份是……」

「先生，您多想了，我只是按照莎拉女士的約定，將您交付於她囑咐的人。」獨眼牧師打住了蘭開斯特的話，看到眼前人接近瘋狂的模樣，他生出了幾分憐憫。

蘭開斯特語塞，他自嘲道：「也是，現在我的身上一塊便士都沒有。」

「蘭開斯特先生，是時候帶你回家了。」米卡駕著一匹毛髮過長的老馬，那匹老馬還拉著裝滿稻子的車，米卡尷尬地笑了笑，「可能旅途會有點坎坷，但沒人會在意進城的農民。」

青年的笑容很溫暖，似乎不帶任何惡意，但卻刺傷了蘭開斯特的眼睛。蘭開斯特想起了初見時那女人優雅的微笑，和晚霞般艷麗的嘴唇。現在他身上被莎拉吻過的地方就像是被蚊蟲爬過，然後吞噬得只剩下痛恨。

「怎麼？她要把我賣到哪裡去做奴隸？」現在蘭開斯特整個人充滿攻擊性，他的精神非常的疲憊，最近又總是夢到莎拉那對迷人且狡黠的翠綠色眸子，「如果給我一把刀，我肯定捅穿自己的身體，可惜這裡連破銅爛鐵都沒有。」

蘭開斯特很早就接到了秘密回國的文件，但因他被刺殺的事情一直耽誤，而德意志第三帝國不知在策劃什麼，找各種理由阻攔他回國。別說乘坐飛機輪船回去，能不能出柏林還是個問題。如果真的有人能送他離開這該死的牢籠，那蘭開斯特的確挺感激的。

蘭開斯特還是乖巧地爬上了馬車，躲在粗糙的稻子下面，他感受到馬車一點一點地動了起來，回家「噠噠」的馬蹄聲讓他不再那麼緊張。蘭開斯特又隱隱約約聽到米卡說道：「你叫愛博納，對吧？這是她告訴我的名字。兄弟，你要知道，你看見的，未必都是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