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合上眼睛，米卡就會夢見被鮮血擦亮的刺刀和槍桿，而每次睜開眼睛時，是黎明前顏色最深、溫度最冷的夜。他重複地做著同樣的噩夢，但他拒絕服用安眠藥。

但有一晚，米卡夢到了不一樣的人，他擁有世界上最慈祥的面容，身旁鑲嵌淡淡的金光。那人揮一揮手，就趕走了在米卡身旁嬉鬧的懦弱、野蠻、偏見，並賜予了他勇氣、智慧、仁愛。米卡似乎聽到了那人的名字，耶和華。

米卡醒了，這次是在黎明。

父親、母親，你的兒子米卡·馮·布朗邦特，是不會讓你們失望的。米卡朝著太陽發誓。

「米卡·馮·布朗邦特，雖然你我從未見過面，但你最近應該聽說過我。」奧爾瑪提著一個竹籃，上面盛滿了開得正好的矢車菊。

米卡把奧爾瑪遞給他的花籃放到了地上：「我知道是你幫了我，但我現在失去了布朗邦特家族的繼承權，什麼都給不了你。」

「離開這裡。」奧爾瑪瞟了花籃一眼，「如果你捨不得你的情人，可以帶她一起走。」

米卡意識到什麼，他扒開花籃上表層的矢車菊，是滿滿籃子的鈔票，中間躺著一枚凹印是暗紅色，印著紅楓葉的銀幣。米卡恍惚地捻起，他將那枚印度對準了太陽，正好重合。

米卡又回眸看了眼掉落在掉落在地上的矢車菊。它們的花瓣太細軟，遮不住代表權利的人像，它們的香味也過淡雅，敵不過從花籃深處傳來的腐朽味。

「抱歉，上面部分血跡清理不掉。」奧爾瑪重新把矢車菊放在花籃上面，她的語氣略帶一絲歉意，「你父親的房子其他財產被家族收回，這是我們能幫你找到的唯一的遺物。」

「我一定要離開嗎？」

「嗯。」

「我想見見彼得·貝克爾。」

「真是麻煩。如果不是他同父異母的弟弟出賣他，我們很難找到證據。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他對他的弟弟很好，甚至超過他們父母的所為。」奧爾瑪沒有拒絕，「還有其他要求嗎？比如你的那個情人。」

米卡低下頭，他的手指細細地感受著銀幣上的紋路。米卡抬起眸子，他冰冷地仰視著奧爾瑪：「不用了，而且他不是我的情人，他是我這輩子唯一的愛人。」

「是段值得歌頌的愛情。」奧爾瑪冷靜得像是在評論一樣普通的商品。

「你是少數幾個沒有勸我放棄愛情的人。」米卡卻暢快地笑了，他的瞳孔縮小了一圈，灰色的眼球中間有許多情緒在流淌，「雖然不知道你是不是在真心讚揚我們。」

奧爾瑪難得地露出微笑。

彼得被打折了兩條腿，他只能狼狽地趴在潮濕的稻草上。暗淡慘白的月光透過泥牆撕扯著他正在流血的傷口，到處亂飛的蚊蟲以他為盛宴。彼得瞥到了一抹暗黃色的光出現在黑暗中，他的雙手本能地抓住泥塊，拖著殘敗的身體一點一點地向前移動。

「布朗邦特，如果你是想報復我，那你還是太心軟了。」彼得狠狠地瞪著來者的皮鞋，他聞到了他十分厭惡的味道，他發出尖銳陰森的笑容，「如果你要毀掉我，你不應該只是打折我的腿，還應該讓我感受到血液流失的痛苦。最重要的是，你要收回所有的光，給我留下無盡的黑暗、恐懼、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