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諾，克勞迪婭，今晚我們要去參加一個朋友的聚會。」麗塔打量了衣櫃里的衣服許久，最後她不滿地給克勞迪婭挑了條藍色的小裙子，「恩諾，克勞迪婭的衣服太少了，你有空給她多買幾件上得了檯面的衣裳。」

「麗塔，克勞迪婭才學會走路，你就把她拉出去參加一些亂七八糟的聚會。」

「我可不想讓她呆在房間里玩一輩子的洋娃娃。」麗塔把克勞迪婭抱了起來，摔門而去。

恩諾想要挽留，卻始終沒開口。在門即將關上的那一瞬間，他注意到克勞迪婭迷惘的眼神，眼瞳藍色的流光似乎滴著淚。

恩諾不知該如何保護克勞迪婭的純真與善良，也不知道該如何教導她未來與理想的概念，但他更不想像麗塔那樣讓克勞迪婭學習帝國那些莫名其妙的是非。

無知是一種罪孽，但將自認為高尚的思想灌輸給無知之人，同樣是一種罪孽。

恩諾穿上西裝，默默跟在她們後面。

「夏天開梔子花，秋天開蝴蝶蘭，還有那座假山旁邊有幾棵從中國運來的臘梅，冬天枯枝上會開出幾朵黃色的花。」記憶中的少年挺直了自己的腰板，他的嘴角揚起驕傲的笑容，「帝國的頂級藝術家，稱讚這是『上帝的花園』。」

恩諾看著主人家的花園，發起呆來。

布朗邦特將軍那家被遺棄的花園，早就無法滿足貴族的審美了。他們越過神的限制掠奪了更多更珍貴的寶物：波蘭的三色堇、法國的鳶尾、挪威的歐石楠……

他們早就撕開了偽善的臉面，簡單的貨物交換已經無法滿足他們，只有用野蠻的手段才能得到不屬於自己的東西。多少人民的血肉才能供得起這座控訴帝國罪行的花園，而那些頂級的藝術家，永遠不會發現這些。

「親愛的，你終於來了，這麼多年沒見，克勞迪婭已經這麼大了呀。」女將軍肥胖的身體擋在克勞迪婭面前，她把這個小女孩抱起，狠狠親了克勞迪婭幾下，「左拐彎的房間裡面有你的哥哥姐姐，快去找他們玩吧。」

女將軍名為海爾加·霍夫曼，是一戰的老兵，屬於新貴族，而她的丈夫現在也只是醫療兵。他們以前是同學，也十分恩愛。

「怎麼沒見到你的先生？」

「我們上周就離婚了，孩子跟著我。」海爾加的笑容淡了下來，「我不想讓孩子繼承他的懦弱，如果不是當初我逼他一把，他恐怕連戰場都不願意上，只想做個大學老師。」

麗塔別有含義地瞟了一眼恩諾，她挽上了海爾加的手臂，指著一個燈罩：「海爾加，這燈罩你是從哪買的？這玫瑰花繡得真是逼真。」

「據說這玫瑰是猶太人的紋身，為了不破壞它，當然要將那塊皮膚給剝下來。不過他們是真的有錢，我們搜到了不少……」

只是第一句話，就讓恩諾的腦子炸開了。

他的臉色慘白起來，本能地往後退卻了好幾步。那玫瑰再仔細一看，像是掙扎的人臉。

恩諾躲在光線偏暗的地方，屏住了呼吸，不想讓談笑的兩人發現自己的異常。

「我們的口號是『以勞動換取自由』。」

「但老人和小孩無法工作，所以他們會被送去指定的地方『洗澡沐浴』。」

「大概隔段時間那些猶太人、波蘭人會被成車成車地運來，中途也病死了不少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