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餓了吧？我已經讓僕人烤好了豬肉，是時候讓他們端上來了。」海爾加有節奏地拍了幾下手掌，「再來點清啤，麗塔的酒量很好，相信她丈夫的也差不了哪去。」

恩諾盯著流油的烤豬肉，有股反胃的衝動。耳旁《獻給愛麗絲》輕快的曲調卻讓他半顆心涼了下來，他的皮鞋在地板上打著節奏。每踏一下，恩諾就進了更深的回憶。

「你現在要開始學會享用日耳曼民族的美味。」不，他本來就是猶太民族，就算他忘記了自己的語言，忘記了自己民族的傳統，但他皮膚下依舊流著猶太人的血統。

「Prost,auf unser Zusammensein!（幹杯，為我們的團聚幹杯）」

「Prost!（幹杯）」

兩個女人選擇了強勢，她們碰撞了自己的酒杯，發出巨大的響聲，豐滿潔白的泡沫濺到了餐桌上。她們毫無忌憚地大笑著，代表女性身份的口紅早就被啤酒衝掉，半醉的潮紅倒是成了天然的胭脂。那紅色愈來愈濃，愈來愈烈，仿若是有熱血灑到她們的臉龐上。

她們談著恩諾聽得懂或聽不懂的話題，比如帝國的飛機炸毀了哪裡的城市，比如哪個國家的女性成為了士兵的戰利品，再奇葩點的就是帝國因資源問題生產不了絲襪，那些愛美的小姐太太就在自己的腿上畫出絲襪。

她們嗤笑著戰爭的荒誕，並為自己的信仰舉杯高歌。恩諾不知自己或是這兩個女人誰才是小丑，在堡壘里偽裝著強者。

回家後恩諾詢問克勞迪婭在房間里做了些什麼，克勞迪婭乖巧地答了出來，無非就是小孩子之間原始的推推搡搡，只不過房間里沒有克勞迪婭想要的布娃娃和童話書。

這是兩人結婚後恩諾第一次否認對方：「麗塔，我不希望克勞迪婭再參加這種聚會。」

「恩諾·柯尼斯，我真的是受夠你了，你有什麼資格來命令我？」麗塔是真的醉了，她不再隱忍半分，她瞪圓了自己的眼睛，直接擰起恩諾的衣領質問著他，「軍隊里成千上萬的士兵都是聽我的，為什麼我要聽你一個懦夫的話？」

恩諾的後腳跟撐著身體，他平靜地與麗塔對視：「因為我是克勞迪婭的父親。」

「父親？噢，多麼無用的身份。克勞迪婭是我生的，哺育她的乳汁是我提供的，就連她說的第一句話也是我教的。」麗塔低沉地哼了幾聲，她用蠻力把恩諾推到了沙發，抄起茶幾上的童話書甩到他臉上，「你告訴我你要怎樣培養克勞迪婭？像我的父親那樣讓我學習無用的鋼琴與舞蹈，再學習那些如何討男人歡心的禮儀與手段？我的天哪，你和他們有什麼區別？」

麗塔把茶幾上的東西掃到了地上，摔碎的玻璃狠狠地插到她的心臟，一陣接著一陣的疼痛使麗塔冷靜了下來，她卻紅了眼。

「麗塔，你肯不肯相信我？」恩諾痛苦道。

「那你為什麼不肯相信我呢？恩諾·柯尼斯，你是一個男人，永遠不知道一個女人可以卑賤到什麼地步。」麗塔的眼眶噙著淚花，她死死地咬住自己的唇，血浸紅了那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