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平的租界比長沙修建的還要氣派。

不僅道路寬敞，建築宏偉，而且處處是別墅洋房，衣著精緻的各國人走在其間，看上去……倒有點像是上海灘？

還有百樂門？

霍錦惜一樂，鳳眸冒出幾分新奇。

民國時候的北平租界，她還真沒見過。

可目前的情形倒也容不得她露出太多不該有的表情，畢竟現如今那位蹲在大使館裡等她的德國人，可給她設了不少關卡。

下了汽車，領路的人並不曾立刻帶她去見托尼，而且有女侍者過來，先帶她去換衣服。

衣帽間擺放著各式各樣的晚禮服，花樣之多，令人一眼望去，便有些眼花繚亂。

霍錦惜見此，不由得微微蹙眉，用一口流利的德語開口問道:「托尼先生今日有貴客？」

女侍者似乎沒想到霍錦惜會說德語，還說的如此流利，水藍色瞳仁里映出一抹驚訝之色，但良好的禮儀使她很快就恢復正常。

「沒有貴客，是今日霍小姐過來，托尼先生才準備了一場舞會。」

舞會啊——

鳳眸在一眾禮服里掃視一圈，霍錦惜抬手一指:「就換那件吧。」

那是件寶藍色的無袖晚禮服。

裙擺長及地面，後邊挽出幾層透明藍紗，低調奢華。

霍錦惜微微一笑，在侍者的幫助下換上禮服。

鏡中女子眉眼如畫，寶藍色禮服貼身而成，越發襯的她肌膚如雪，容顏如玉。

女侍者眼裡亦是劃過驚艷之色，「天吶，霍小姐，你真的是太美了！」

「這套寶藍色的禮服，是我們女王曾經最喜歡的款式，在德國，只有托尼先生所在家族的女子，才能被特許穿上它，可是，即便是這樣，也沒有一個貴族小姐，能穿出像霍小姐一樣的氣質。」

女侍者顯然被驚呆了，禁不住捂著嘴，嘖嘖稱讚起來。

是嗎？

霍錦惜望瞭望落地鏡中的自己，衣著精美，妝容精緻，面容陌生而熟悉。

好壞……也不過是一副皮囊罷了。

選擇寶藍色，只是因為這個色度偏冷，氣場十足，比較容易震懾旁人。

霍錦惜興緻缺缺，遂不再看，而是轉了頭，淡淡開口:「帶路吧。」

大廳里果真在開舞會。

霍錦惜一進門，就吸引了大部分人的視線。

女侍者大概是受了托尼的吩咐，這時候也不知跑哪去了，霍錦惜遂自顧自尋了個座位，隨手拿了一杯加冰的伏特加。

外頭天色已經徹底黑下來了，而舞廳里的燈光又開的很暗，舞池裡皆是相擁跳舞的年輕男女。

輕緩的音樂不斷迴響著，卻逐漸有些壓不住人群的騷動。

三三兩兩的人交頭接耳，議論聲不斷傳入霍錦惜耳朵里。

女子端酒的手一頓，鳳眸劃過一抹趣味。

她其實只精通三國語言，分別是漢語、英語和德語，不過法語和俄語也勉強能聽懂幾句。

看來這個托尼人脈不小，這裡……竟然有五個國家的人。

剛抿了一口酒，就有一隻手伸到霍錦惜眼前。

霍錦惜順著那人的手臂抬眸，望上去，只見一個生的十分英俊的西方男子正含笑伸手，以一個邀請的姿勢，見她看過來，那男子才用生硬的中文問道:「美麗的小姐，我有這個榮幸，請你跳第一支舞嗎？」

戴著寶藍色鏤空手套的縴手握著高腳杯底端，面容絕美的東方女子彎唇，十分抱歉的笑笑:「很遺憾，我已經約了舞伴，而我在等他。」

「原來是這樣，」男子英俊的面上亦是露出遺憾的神色，卻依舊十分紳士的回答:「是我的唐突。」

第一個搭訕的男子被拒，理性就不該有人再來煩她。

可今夜不知怎麼，年輕的男子們依舊一個個前仆後繼的，來邀請霍錦惜跳舞。

暗影里燈光昏黃，映出女子嘴角薄淡的笑。

她一遍遍重複有舞伴的說辭，直到所有人都敗興離開。

沒過多久，一杯伏特加就已經見了底，霍錦惜放鬆身子，整個人都陷入沙發的陰影里，微微闔眼。

她其實……很想念二月紅。

剛一分開，就開始想他。

伏特加濃度很高，若是上一世，她必然是毫不畏懼這點酒的，只是這副身子的酒量尚未摸清楚，還是……收斂些吧。

二月紅……二月紅……

為什麼你的眼裡，只有那個一無是處的丫頭呢？

為什麼……沒有我呢？

又為什麼……我們之間會被命運繫上不可分割的線呢？

小鬼說只有我能拯救你，只有我能幫你，給予你餘生的救贖。

可是……誰又能來給予我救贖呢？

真的好黑啊，二月紅……

眼角劃過一滴淚，順著太陽穴，悄無聲息的落入髮鬢。

身著寶藍色晚禮服的絕正妹子就那麼闔目歪在沙發上，周身籠罩著淺淺哀涼。

如同落入凡間的天使一般，有些上帝饋贈的美麗和精緻，讓所見者頓覺自己身入塵埃。

渺小而不堪。

沒過多久，身側的沙發就輕輕陷下去一個坑。

感覺到有人靠近，霍錦惜眼睫微動了動，慢慢睜開。

率先入眼的是一支藍色妖姬。

同她身上禮服如出一轍的色澤，在黑暗中靜靜釋放著它的魅力。

妖嬈而純粹。

緊接著，一隻手伸過來，連邀請的言辭都一模一樣。

「美麗的小姐，我可以邀請你跳一支舞嗎？」

視線上移。

霍錦惜盯著這個年輕的西方男子，他有著英俊瀟灑的臉龐和高大的身材，一雙眼如同鷹一般的銳利。

然而他的笑卻很陽光，驅走了些許黑暗，令人眼前一亮。

霍錦惜驀然笑了。

她本就生的好看，這一笑更是錦上添花，如同烏黑夜幕綻開的煙花，頗有幾分令人移不開眼的奪目。

「我很榮幸，」戴著寶藍色鏤空藍紗手套的玉手伸過來，放入那隻寬厚有力的大手裡，暗夜中傳來女子帶著笑意的聲音:「有機會跟你共舞。」

「托尼先生。」

藍色妖姬被別入耳後，堪堪固定在頭紗上，女子嬌小玲瓏的身軀便被攬入男人懷中，兩人一齊旋入舞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