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念從書包里拿出來幾瓶水來，猶豫要不要去給觴，想了想：我這樣算不算偷聽啊？是不是不太禮貌？

但他頭腦發熱還是忍不住想去看看，跟蘇子修說了一聲，便沿著剛剛他們走到路過去，這邊竹棍密密麻麻樹立在自己面前，他輕輕走過狹窄的小道，時念不遠處隱隱約約看見他們了，葉九言背對時念，觴站在九言前面。

時念悄悄走過去，躲在竹子後面，剛想喊他一聲，張開了口，聲音呼之欲出，但他哽住了——葉九言滿臉淚痕，帶著隱隱約約的哭腔聲音傳進他的耳朵雖不是很大，但足以讓時念聽得一清二楚：「觴！你還沒明白過來嗎？你以為你做的足夠彌補時念，你做錯的事就可以一輩子隱藏下去？」

觴輕輕推開他說道：「你有什麼資格來跟我說這句話，當年不是你從中作梗，事情也不會發生成那個樣子。」說話間就跟她保持了一段距離。

「可是，推他下水的是你呀。是你親手推他下去的呀，我的好哥哥。」葉九言說著就露出了幸災樂貨的表情。「觴，醒醒吧，你以為他真的一輩子都會想不起來，他要是想起來，他會怎麼想你？他還會繼續愛著你？」

觴的表情瞬間失去管理，若有所失的模樣，失神地說：「可我……不是故意。」

「可是人家會管你故意不故意嗎？」

時念就那樣佇立著：我？被他推下了水，突然間腦海中閃過一片光景，湛藍色的水包裹著他，他聽不見聲音，氧氣不斷從鼻子嘴巴中冒出來……

那個夢……不是夢嗎？我究竟忘記了什麼？

時念愈來愈疑惑，太陽穴逐漸有些脹痛……觴推的我？可是我怎麼對他一點印象都沒有？我們之前是認識的？

時念努力追憶的時候，突然間葉九言一把拽過失魂落魄的觴，她的唇滑過觴的臉頰，觴反應過來退開，但也無濟於事了。

「葉九言，你是不是瘋了？」

「我沒有，這明明是我應該得到的權利，我們本身就是一對啊。就是時念這個多出來的絆腳石忽然的彈出來，若沒有他，你怎麼五年多沒回家？你跟他在一起，本身就是個錯誤。等他完全回憶起從前，他有多痛苦，就會有多厭惡你，你又何必去招他嫌，回來，跟我結婚，這樣我們兩家公司就能聯合了。」

觴看見了她眼裡的野心慾望，葉九言的出現並非像自己想像的那麼簡單。可是她的話里並非沒有道理，他在時念面前出現的次數越多，他想起來的可能性就越大，那他……只能退出來了……

他究竟是被自己的慾望蒙住了眼睛，明明不該去打擾他，明明只能站在遠處看看他，他哪裡可以擁有陪他度過下半輩子的資格呢？

觴很多時候都是溫文儒雅，從來沒有如此大聲說過話：「葉九言，第一我們之間沒有任何關係，第二小時候父母之間的玩笑話能當真？」

「我當真了，我手真心愛著你 ，幫你脫離這苦海。你願意為了時念背負著流言蜚語，可他呢？他就應該平平凡凡找個好女孩，過完他福祉的後半輩子，可是你。你之前推他下水，現在你不是為了贖罪，才對他這般的好？」

觴聽完後，沉默不語，在時念看來他是默許了，事實上也如此。他的心臟里似乎被冰錐戳出來了一個大窟窿，寒風不聽的往裡頭刮，鼻頭髮酸。溫熱的液體從眼角悄然滑出，時念絲毫沒有察覺眼淚的低落。

所以……觴對自己這麼好，並非是真心愛著我。時念自嘲的笑了笑，我也是天真，沒談過戀愛，也不至於單純成這樣吧……真是可笑至極。

「所以……現在你清楚你的身份了嗎？我的好哥哥？」

「嗯……我明白了。」

所以呢，觴這什麼意思？

時念聽了許久低著頭，握緊了旁邊的竹子，他本就不該聽到這些。時念轉身的時候，石塊因為被人碾過，發出聲音。

他們聞聲，觴才注意到後頭的人，他瞳孔微縮——他都聽見了？他急忙靠近時念，觴想看看他的臉，像抬起他的臉，時念一一躲過，時念硬是沒有抬頭，他很淡漠時的說道：「滾。」

他哽住了一下，繼續說道：「對不起，我不該偷聽你們的對話，但現在你讓我覺得我自己就是一傻（shǎ）逼，天真又好騙。我可真tm多餘。」

觴慌張抱住他的肩膀說道：「不，你不是多餘！你怎麼會是！別胡思亂想了！好嗎？」

時念打掉他的手：「你以為我是小孩子？哄哄就好了，剛剛葉九言說的你也沒有反駁，而且我……現在的記憶很亂。」

時念自然的鬆開手，礦泉水掉落在地，無辜的滾落在觴腳邊，他轉身悶悶的說：「滾，別來煩我。」

觴感覺好像有一滴溫熱滴落在手背上，時念背影越走越遠，他逐漸跑遠，跑進了湖泊的區域，一下子沒了影子。觴也愣住了，他們之間沒有吵過什麼架，就算是吵架，哄一下就很快好轉了，現在他有點慌神，他究竟該怎麼辦好……

葉九言擦了擦眼睛，眼角還是紅紅，但是微笑一直掛在嘴邊，笑的聲音極為鬼魅，完全沒了當時時念眼裡的乖巧柔弱哭泣的樣子。

觴冷哼了一聲：「演技不錯啊，算盤打到也不錯啊。故意把我叫過來，時念如果好奇，引他過來，讓他正好看到，真的是『深謀遠慮』啊。」觴哂笑道。

「謝謝誇獎。」

觴步步逼近葉九言，危險的笑著，語氣如同臘月的冰凌般：「你好自為之吧，別再來打擾我了，我們之間也沒什麼情份好說的了。」

「好。」葉九言禮貌笑回覆他。

觴離開了，葉九言表情千變萬化，頹然坐下，抱頭失聲痛哭起來：「我得不到的，誰也別想得到！」

時念跑到了湖泊的小山丘那兒，坐下來，他捏緊胸前的一塊衣服，心臟疼得厲害，像是要撕裂般的疼痛，難受的難以抑制。

眼前愈加模糊，大顆滾燙的淚才臉上劃下痕跡，眼前被淚幕完全模糊化，十指連著心臟似乎被重物壓著，鈍鈍鈍發疼。他看見有一個麵包車開過來，上下下來四個男的，拿了釣魚的各種裝備，坐下來，組裝零件。

時念埋著頭，手臂上的衣服濕了一片，風愈加變涼，骨里愈加生寒，他裹緊了自己，回去嗎？叫你不要跟來，你真不跟來！時念怒的拿起石頭扔下去。

看見湖泊那有三個穿著便服拿著釣魚竿子，等一下！只有三個？！不對，時念心裡咯噔一下轉頭，往旁邊歪去，後面不知何時站了一個人！

時念與那人保持著距離，看著眼前長的十分普通的還算壯實男人，特別的是他的手臂上有一點碩大黑痣。

時念忙呼喊：「你是誰！？我們認識嗎？」

黑痣完全沒有回答問題，十分煙嗓般的聲音說道：「乖乖跟我們走。」

「如果我不願意呢？」

他沒有回答了，步步逼近，時念被恐懼籠罩，完全忘記喊救命，他一直被逼著連連退後，轉頭髮現剛剛還在釣魚的三個也陸陸續續聚過來。

時念在腦子裡快速搜索——我最近得罪過人嗎？怎麼回事啊！這種電視劇里的情節為什麼會在我身上發生？！

結果搜索失敗，時念拔腿就跑，結果發現自己已經被圍住，他頓了一下。

時念突然往左邊跑，四人都以為他往左邊，連忙圍過去，結果時念晃了一下從右邊空隙里鑽了出去，那幾個人也不是吃素的樣子，時念卯足了勁跑，但終究還是在小丘上，又被團團圍住，他攥緊了拳頭，沒法子——賭一把！

他猛衝向裡面比較瘦些的，瘦些那人覺得這人太柔弱了，十分輕敵，時念用盡了力氣把他撞開，時念想著剛剛的進口跑去——跑出去就好了！

但一股巨大的力量揪住他的衣服，一把扔在地上，時念重重的被摔在亂石上，胸口好似被重物壓住，悶住了，喘不過氣來，嗓子有股血腥味兒蔓延開來，時念吃痛，但嘴邊只有稀碎的喘息，呻（shēn）吟。

他狼狽的爬起來，腦開始有些混時沌，往後看去，但內心還是想要逃跑，他連退幾步，已經在小丘邊緣了，他心裡一緊，往旁邊跑。

那黑痣一把撲了過來，時念害怕，腳下亂石，鬆動了，崴了腳，失去平衡，向後摔落下去，時念喊出來聲。

失重感油然而生，耳邊呼嘯刮過風聲，緊接著重物落地的聲音，身上的每一寸肌膚被肆意的重重的劃在了亂石上，誒！有點疼。

身體的每個地方都在叫囂著，抗（kàng）議著，冰冷的石頭硌著，腦子已經模糊，眼前事物似乎都在虛晃著，黑暗開始充斥了兩眼，渾身麻木，痛覺籠罩，感覺熟悉——好像小時候感過，好像這個疼一點啊，臉旁邊有溫熱的液體滑落下來，血腥味縈繞著他。

隨後他被粗魯扔進什麼地方，傷口被摩擦著，血液流的更歡了，他好似聽見車子的啟動聲和觴在喊他名字，他下意識回答：「觴，我在這裡。」

可惜，沒人會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