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醒

窗戶開著，白色窗簾隨風漂浮起，一起一伏，像是白色海浪。光線偷偷的從窗簾里溜進來點，跑到褐色的書桌，使之忽明忽亮。

房間里安安靜靜，涼風吹起時念的發梢，蒼白的臉，破損的唇，禁閉的雙目，散發著清冷禁慾的紫色。

臉上結了瘡疤，葉九重坐在床邊，猶豫一下，沒有忍住撫摸了一下他的傷口——這個都是他做的……要不是因為自己的貪慾……

他想著不禁收回手，我要不要離開，但時念不是傻子，要是醒了，恐怕想想就明白了，時間長短的問題罷了。

葉樓笙帶著金絲眼鏡，手不停翻閱著書架上的書，心卻完全不在書本上，他淡淡說道：「走了，公司里有事情要處理，等會再來。」

葉九重嘆了口氣，準備走出門，一個七八歲的孩子拿著一盆水走進來，妥妥的放好在地上，葉九重蹲下來對他說：「童童，這個哥哥要是醒了，要打電話告訴我哦。」

童童奶聲奶氣笑著回答道：「好的，哥哥慢走。」

大門關山，汽車發動聲揚長而去。

童童將毛巾浸進去，利索擰幹，小心翼翼地的擦拭時念的臉，自言自語的念叨著：「終於不燒了，又比昨天好了許多……他可真好看……」

昨晚時念燒了大半夜，葉九重著實沒有怎麼照顧過人，急的快哭了，葉樓笙便叫了一個孩子來照顧，這孩子別看挺小的，心靈手巧，什麼活都不差。

時念閉著眼睛，漂浮腦海中，覺得什麼軟綿綿的，動一下手指頭都覺得累，昨晚上忽冷忽熱的，各種千奇百怪的夢穿插著，但總有一個畫面重複著：湖藍色的水裡，自己呼喊著，但嘴裡只是冒著氣泡，不住下沉，墜入深淵……

夢裡的呼喊，在現實里時念也只是嘴邊的碎碎的呢喃。時念的汗浸濕了衣服，黏糊糊迷迷糊糊一晚上，著實難受。

那天晚上有一個溫暖但苦澀的液體被強行用唇灌下去下去，難喝了點，但也有好轉了幾分，不會在腦海中溺沉——而且令他欣喜的是，他看見觴朝他笑了……

但時念朦朧間，看不清只覺得這人十分溫柔——他是……是觴嗎，但好像不是他……

時念在藥力作用下，還是睡下去了。

他感覺到了涼風拂過臉，他感覺到臉上溫熱摩擦過，清涼的空氣入肺，腦子綳著的弦鬆開了一點點，叫囂著眼瞼睜開來，但身上懶懶的，絲毫不想動，想一直睡到天荒地老。

胸前的疼痛感漸漸清晰，密密麻麻的穿進脈絡，時念最終睜開，天已經大亮，他看著天花板，一個孩子面孔映入眼簾，他微微一驚。

「你是？」

時念聽著沙啞的聲音，把自己都嚇著了。

稚嫩的孩聲入耳：「我是童童，你等等我去打個電話。」

童童溜下床，時念調動了一下四肢，費力的坐了起來，牽扯到傷口，疼得倒抽幾口涼氣——天哪！怎麼這麼疼！

時念摸了摸自己的胸前，感覺了繃帶纏繞著胸口，低頭看見自己的手臂都綁上花白的繃帶，腦海里閃過摔下去的畫面，顫抖的手摸上臉，凹凸不平的痂痕。

時念瞪大了眼睛——仔細打量了一下自己全身，他環顧四周，陌生的氣息，身上寬大的襯衫，扯開，纏在胸前的繃帶沾著藥水，時念一把掀開被窩，急忙下床，腳下無力，跌落在冰冷的地板上，皺緊眉頭爬起，捂住腳踝，腳踝像鈍痛陣陣——老毛病又犯了

時念大口的喘著氣，靠著書桌腳，他忍著疼趴到書桌上，掀開窗簾，一望無際的樹木，在他眼裡只有蔥綠。

童童打開門，看見時念，一臉緊張，拉住時念的手，把時念拽回床上。看見時念眼神空洞，童童搖晃他的手，著急的說：「美人哥哥！美人哥哥！」

時念被呼喊叫回，聽見這般稱呼，不禁一笑說：「你叫我什麼？」

童童被這一笑，心裡像開了花一般，跟著笑了起來，舒了一口氣說：「美人哥哥，你可嚇死我了，以為像電視里演的一般，你失憶了。」

時念拉過他的手道：「童童，我是男的，怎麼能稱為美人？叫哥哥就好」

「那個帶銀髮的哥哥說要這樣叫你，我覺得美人哥哥很對啊。因為……你真的很好看。」

童童還很小聲的嘟囔著：「連上有傷都覺得好看，好了肯定跟好看了。」

說完嘿嘿嘿自己笑起來了，時念看著這個可愛的人兒，想想算了，孩子愛叫什麼叫什麼吧。

「銀髮？」

時念在腦海里搜索了一翻，認識的人里好似沒有人是銀髮，索性按著不說。

他看了看四周，輕聲細語的問：「童童知道這裡是哪裡嗎？」

「嗯……我……不知道……」

童童眼神飄忽，時念噗嗤一笑道：「童童是個好孩子，都不會說謊，誠實的告訴哥哥，這裡是哪裡？」

「不……不行，銀髮哥哥說過不能告訴你，不然童童就沒有錢買巧克力吃了。」

「那我能出去散散步嗎？」

「不行！銀髮哥哥說也不可以，怕對你的傷不好。」

這是要鬧哪樣啊！軟禁我嗎？！

時念露出慍怒的神情，童童察覺到，忙說：「美人哥哥，別生氣，別生氣，我……我把留多最後一塊巧克力給你，別生氣好不好？」

時念看著孩子糾結可愛的樣子，不好意思為難他了，便也沒有再過問了，他眯起眼鏡朝童童笑了。

他鬆開握住童童的手，疲憊的說道：「哥哥沒有生氣，巧克力自己留著啊。哥哥有點累了，想再睡一會，你能出去嗎？」

「啊？美人哥哥你已經快好幾天，沒吃東西了，這樣下去會不會……」

時念笑起來安慰他：「哥哥沒事，乖。」

童童依依不捨的把房門關上，房間里恢復一片寂靜，時念笑容瞬間消失，回想著之前片段的畫面，一一劃過，突然時念腦海中浮現了葉九重的面孔！

葉九重！是他嗎？不可能，童童說是銀髮……葉九重真的這麼狠嗎……

時念把頭埋進膝蓋里，眼淚流出，拚命忍住聲音不露出來，他無力的躺下下，抱緊雙膝——我憑什麼要經歷這些？我安安分分的做好我自己，為什麼淪為了軟禁的下場！為什麼……為什麼……

時念無聲的哭泣著，腦子越繞越深，身心俱疲，身子不住抽動，到最後嘴動了動：「觴——你在哪裡？」

時念不知道，自己已經失蹤快一個星期了，這個森林已經被封鎖起來了，黑黃警戒線外站著一個如松樹般的人，眼睛下面是微青黑的眼袋，蘇子修跑了過來喊了一句：「觴！有時念線索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