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往成煙（一）

「時念，你還好嗎？」觴慢慢地撥開時念的濕透發，時念有些疲倦窩在觴的懷裡，輕輕地說：「好個屁！」

觴撫摸著時念的頭髮「時念啊，咱們說話要文明。」

剛剛是誰衣冠禽獸來著？

休息了一會，時念翻個白眼的力氣的力氣也回來，但說話還是像喘氣一般地說：「觴……咱們能把之前的事情說清楚了嗎？」

觴聽見了後，眼裡夾雜著很多情緒，悲傷里藏著克制，愧疚里藏著害怕。觴的眼角有些發紅，他深呼吸了一口氣，沒有了下話。

時念勾了一下嘴角：「觴，那時候是你推的吧？那個丞相也是你，對吧？」

觴渾身一震，瞳孔微縮，害怕在眼裡化開，他顫抖著唇說：「時念……你記起來？」

「夢裡都是關於你的……觴，你是不是害怕我記起來了，會討厭你？」

觴有些鬆開握住時念的手，他眼裡更多的是克制，時念拉回他的手，輕輕摩挲過觴的手背，拿起來蹭了蹭自己溫軟的臉說：「觴，我不會因為這些事討厭你。我討厭的是，你瞞著我。」

「時念我……」

時念眼角濕潤了：「我沒有恨你，當初在那個小庭院里你要殺我，那你當時的身份必須要做的，不然那會是你的結果。我不願意看見你因為我死……」

「時念，可是你問過我會願意嗎？」

兩人眼角里都含著淚。兩個人都明白：害怕的不是死，是害怕分離；害怕的事情不是死，是自己喜歡的人，在自己面前變得冰冰冷冷，留下另一個人面對這一切……那才叫害怕。

時念的眼淚濕潤剛剛才幹的枕頭，他依舊滿臉微笑的說：「觴，你能好好講講小時候我為什麼會掉進水裡嗎？」時念轉換了一下語氣，含著淚俏皮的說：「放心，我保證聽完不打你，好不好？」

觴好看的眉目顫抖了一下，眼前時念的眉目，逐漸模糊起來。他親吻了一下時念的額頭：「好，我把所有都告訴你，小時候的我跟爺爺住在一起……」

觴小時候跟著爺爺住在一起，爺爺開著一個小酒坊，釀酒賣給村裡的人，賺口飯吃罷了，過得還是滋滋有味的。觴也學著爺爺釀酒，上山去摘水果，一切都是很平靜。因為他一直在等著一個人，時間酒樓的老闆告訴他這一世，他會在這裡找到的。

直到附近搬來一家新住戶。觴釀酒的時候，清洗完梅子，準備去找酒麴，拿回來的時候，數了一遍盤裡的青梅，發現少了一個，他覺得有些奇怪，以為是被附近別人養的雞叼走了。

在酒罈里裝滿了清澈甘甜的泉水時，再回來，發現又少了兩個個青梅，他嘴角一勾，把青梅放到了櫃子上，又走開了一下。

這時候，一個小男孩從一堆堆的草垛里張望了一下，跑了出來，直奔盤子里的青梅。因為個子十分不夠，他蹦躂了幾次都不行，他四處張望了一下，確保沒有人，從院子里「哼哧哼哧……」搬來一把竹子做椅子。

兩條小短腿站在「咿咿呀呀」叫的椅子上，椅子似乎鬆了，總是左搖右擺的，像是在跳舞。小男孩執著的要夠到那個盤子，一隻腳踮起來，可是終究手指與盤子相差幾厘米。

「你在幹什麼？」

突如其來的聲音，小男孩嚇得渾身一哆嗦，腳下一滑，往後倒。觴也不是有意要嚇他的，見不好，在小男孩的尖叫下，一把衝過去接住了。因為觴經常要上山，背和拿很多東西，比起同歲的孩子，他的手臂健壯很多。

觴一隻手臂托住了小男孩的腿窩，另一隻摟住他的肩膀，冷冷地問道：「你沒事吧……」小男孩緩緩的睜開眼睛那一刻，觴一瞬間覺得停止的心臟開始跳動了，像停止的指針開始運作了。

我等到你了……

他顫抖的喊出：「時念？你是時念，對嗎？」

「小哥哥，你這麼知道，我叫時念？」

時念張著圓圓的小眼睛看著無比驚喜的觴繼續說：「小哥哥，你能把我先放下來嗎？這樣……不太舒服。」

「哦！不好意思……我……我失態了。」

觴看著時念的目光像帶著一團火，帶著一絲貪婪。時念覺得有些兒不太舒服，見觴一直沒說話，又說起來：「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要吃你家的青梅的，只是我們家今天沒有人回來做飯吃，所以……餓了出來找點吃的。」

觴這才回過神來，連忙道：「你餓了？我家還有飯，來我家吃吧。」

時念也一點也不客氣，點頭如搗蒜。

吃完飯，觴帶著時念去山上玩，去撈泉水，時念笑得眼角紋都出來了。

夜幕上一條星河劃過，靜謐的小房子里，爺爺給他們倆講著故事，時念坐在觴的旁邊炯炯有神地聽著。觴無奈地聽著，果然就是小孩子，他爺爺也只有這幾個故事，翻來覆去地講他聽的耳朵都起繭子了。

「爺爺，你再多講幾個吧。」時念摟住爺爺的腰，一點也沒有想回家的意思。

「好好好，等我喝完這碗酒，就繼續講。」

時念慢慢湊近聞聞：「什麼是酒啊？」

「酒可是個好東西啊，你長大就會懂了哈哈哈哈。」

不一會兒，爺爺喝了幾碗就睡過去了，舒服地打著鼾聲，時念咬了咬手指問觴：「爺爺還講嗎？」

觴用手溫柔地揉了揉他的發：「我想他不會講了，下次再來聽。先回家好嗎？」

「不好。我……不想走。」

「為什麼？」

「因為我想跟你待著一起呀。家裡只有我一個人，不好玩。」

小孩子之間的友誼來的很快，喜歡跟誰玩就跟誰玩，就想一直待在一起，不捨得分開，那麼多單純美好。

觴心裡一暖，時念繼續開口道：「那我也想喝爺爺說的那個酒，觴，你能不能給我也喝點。」

「小孩子不能喝酒。」

「可是你也是小孩子啊，你不也喝。」

「那隻是嘗嘗釀的味道如何罷了。」

「不要嘛……你給我嘗一口，好不好？」時念搖著觴的手臂，撒嬌道。

觴實在不忍心看他失望，也不好意思再拒絕，便帶他到自己房間里來，讓他坐在床上，觴抱來一小罈子酒，到了一個碗底，遞給他：「我釀的，你就能喝這麼點。」

時念欣喜的接過：「嗯嗯！」

時念先聞到一股甜甜的果香味，甜甜的縈繞在鼻尖，他忍不住一口飲盡，觴見忙說：「你慢點。」

一股溫熱的液體滑入口中，甜甜帶點辛辣，時念驚喜的說：「好喝但是好像一點……」

意識一模糊，軟倒在床上，碗還拿在手上，觴湊近一看，臉蛋紅撲撲的，一摸燙燙的，觴不禁笑了：不能喝還爭著喝。

他慢慢湊近時念的臉，時念睡的正香，他一點點看清他眉眼，不會錯的，就是他了，他讓我等到了。

可是是我把他害死的……

觴轉念一想，驚愕地縮回，眼神里滿是克制，自己不能……不能靠近他了……他……沒有資格……

觴攥緊了手，把酒碗放回到桌子上，該他回去了，可是他還想再多看他一眼。

因為觴的動作，時念也動了動，睫毛顫抖一下，抓住了觴的一根手指，真實溫暖的感覺觴剋制不住了……他再次湊近時念，小心翼翼的往下走去，一點點的，他劇烈的喘息著，他距離時念的唇幾毫米的猶豫了一下，像蜻蜓點水一般的輕輕擦過時念的唇。

觴揚起嘴角——這是他幾百年來嘗到第一口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