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肯醒啦？睡美人麼你。

浩子來過了，沒呆太久，就你睡的時候又走了。」黃狗伏在耳邊輕聲說，從他脖子下抽出胳膊，輕撫耗子的頭髮，「要吃飯了。

我去洗個澡，你快起來自己收拾收拾。」

好香的味道。

耗子這才極不情願地翻身，在香味里緩緩睜開眼睛。

可是飯菜在樓下，這樣看著門口只能看見大門上面掛的鐘。

黃狗又做什麼好吃的了嗎？

「哈……」他抱住跟前的大枕頭，把臉深深地埋進去，「總是這麼可靠啊……」

房間里還沒開燈，只有浴室里透出幽幽的光和流水的聲音。

「狗狗！」他突然大喊，「我愛你！」

「什麼？待會兒我洗完澡出去再說！現在我聽不清楚！」

「我說！」耗子深吸一口氣，「老子老愛老愛你了！」

「這麼有精神就下來幫著收拾東西！愛愛愛的愛什麼愛！？再愛也是我的告訴你臭小子少跟我搶人。」

樓下的聲音唬住耗子。

這個聲音……波斯？我滴個媽呀……

耗子一激靈完全醒過來。

他下床小跑過去敲了敲浴室的門，小聲道，「狗狗…你家波斯剛才凶我。」

裡頭的水聲停了。

「別管他。就當他是個蘿蔔。」

滿桌的美味。

「上得了廳堂下得了廚房耶。」耗子在廚房後面的櫃桌邊冒出個腦袋。

波斯穿著白襯衫，怕濺到身上穿了圍裙，看起來就很像是家庭主婦。

「咱們狗狗嫁了個好人家啊。」他看著波斯的背影，不禁有些詭異的情緒湧上來，「……真好啊。」

「好什麼。」黃狗從後邊冒頭，嚇了耗子一跳。

波斯轉過頭來，把炒好的東西放櫃上，夾起一塊肉遞上前，「親愛的啊——」

黃狗俯身向前吃了肉，回過頭來，「我覺得還是要吹吹頭。擦了一樣滴水。啊……親愛的你說我是不是該剪頭髮了。」

耗子眼巴巴看著波斯，「你想剪就剪吧。我陪你去。」

「幹嘛？」波斯垂眼看他一下，「想吃自己洗筷子。然後把這個拿出去。」

「切。就對狗狗好。」他念念叨叨，捧起盤子挪身子站起來，「我可是狗狗的寶貝！」

「……反正不是我的寶貝。」波斯淡淡道。

見黃狗吹了頭從樓梯下來，耗子奔過去撲進他懷裡，「嚶嚶嚶~狗狗你男人欺負我。」

黃狗抬手扶住他，輕聲道，「怎麼了。」

「臭小子快放手！我老婆是你抱的嗎！拿鍋鏟扔你……」波斯把最後一套碗筷一放，「都下來吃飯。」

看著他們的舉動，耗子坐在桌前愈發覺得自己多餘。

也不是第一次了。

就算是過了這麼長時間也沒法習慣這種孤獨感。

他看著碗里的米飯。

有時候會突然覺得，要是波斯不在該多好。

通常都會下一秒打消這種念頭。

波斯的存在，對於黃狗，比自己的存在要重要得多得多。

耗子輕吸一口氣，提起點精神，「哎。我這飯食之無味，菜都是一股酸臭味。」

「你去找一個陪你一起酸。天下這麼大何處無芳草。說實話，我沒覺得我小老弟有多好。」波斯說。

耗子挪椅子到黃狗身邊，挨著他的手臂。

黃狗抬手揉了揉他的頭髮，「還長呢。」

……

「謝謝惠顧！歡迎下次光臨！」

耗子呼出一口氣，舉起雙臂在便利店門外伸了個大大的懶腰。

然後手裡的購物塑料袋往下一甩，裡頭的飯糰擺錘似的砸在他的臉上。

「哇啊啊啊啊啊造孽啊啊啊——」他忙捂住作痛的右眼。

真是蠢到一種境界了。

捂著捂著又噗呲笑出來了。

從前就是這副樣子吧。

夜裡的空氣給人一種沁心脾的舒適感，同沉穩的暮色搭配起來，感覺出乎意料地奇妙。

如果再來片海灘……以為妙絕。

便利店門口就是綠化帶，透過那些枝枝葉葉，對面的商城廣場燈火通明。

好不熱鬧。

他駐步於人潮之中，耳機里說各種節奏分明的電子曲子。

他找到廣場里的一張椅子坐下。

「剛才就應該買的！我看到剛才過去那個人也買了！」一個姑娘猛地回過身，發狂似的跺腳，「我都說了便宜了好多啦！

你又說東西太多東西太貴下次再買！這個活動前一千名是有贈品的呢！」

她身後提著大包小包的男人被嚇到了，頓了一頓，「那，那你現在去買？我在這裡等你……」

耗子拆開飯糰，把音量調高兩格。

「Won't you let me your rhythm tonight……」

他咬掉三角飯糰的一角。

金槍魚罐頭的味道。

這飯後零食味道還算不錯。

眼前結伴而行的男女，成團出遊的一家大小，喧嘩追逐的豬朋狗友團，他們在櫥櫃里的燈光映襯下呈現與平日里不同的溫暖。

啊……看著他們就覺得自己也福祉了起來呢。

飯糰吃完了。

手裡又是空空的，包裝袋裡還有幾粒粘上的米飯。

他將包裝袋抓作一團扔進垃圾桶。

來電話了。

「耗子，在哪裡呢。」

黃狗的聲音異常清晰，每一次呼吸起伏都一清二楚。

「廣場邊的石椅子上。」他回答，仰起頭，「今天沒有月亮呢。也沒有星星。」

「波斯做了優格，回來的時候到雪櫃拿。」

「……喔，好。」

忽然就有點哽咽了。

「耗子？怎麼了？」

「沒有……我待會兒就回去了。你要出門嗎？這麼晚了。」

「嗯。有點急事。波斯也不在家，你鎖好門窗什麼的，今晚咱倆都不回了。」

都不回了啊。

「嗯…知道了。」

「耗子啊。」

「嗯？」

「我知道你一直都不開心。對不起啊，我沒法讓你……」

「說什麼呢，切。」耗子笑了，「你有什麼重要的。」

你有什麼重要的嘛。

「你要不要到波斯那邊工作？」

「做什麼？又當徒有虛名空軍嗎？」

「哈，你想這麼稱呼經理助理…倒也沒錯。」

又笑了。

「那我掛了。」

「嗯，回來早點睡，手機別看太晚了。」

「知道了。」

通話終了。

耗子吸一口氣，隨音樂開腔，「Won't you let me your rhythm……怎麼又是這首。」

眼中映出了些不太妙的東西。

耗子忙躲到燈柱後頭，望著他們從跟前經過。

「老貓，媽讓你買點燈油。」雪狸看了看手機，「燈油？媽要燈油幹什麼？」

老貓接過雪狸遞上去的手提包，「她在家裡搞什麼歐式，點油燈製造氣氛呢。」

怎麼會在這裡……

老貓站住了腳，在剛才耗子坐過的石椅子前。

他仰起頭，盯著天空看了好一陣子。

「今天也沒有月亮呢。星星也沒有。」

他這樣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