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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非我們虛構了愛

    牽掛一個人是好事

    提多書

    小說: 除非我們虛構了愛 作者:柳宿六 字數:4747 更新時間:2019-09-22 10:25:03

    有人說,如果你愛一個人,在想到他的那一刻你會情不自禁的微笑。後來我坐在偌大的教堂里,靜靜想著這句通俗易懂的話,才發現,這個認真的我,在想起另一個認真的他時,剩下的,只有滿腔導不出原委的委屈。

    (1)

    我是阿卓,2007年夏天因為樓下晨練的大爺說的一句話而輾轉反側來到現在所在的這座城市,這期間的四年裡,我沒有回去過。 我想我是不適合那座城市的,他太狡猾,不,他太偏心,偏心到不給他不喜歡的人留一丁點退路。不要誤會,我不是在說我,因為我是被偏愛的那個,而馮生他,是被討厭的那個。

    認識seven那天我喝了很多酒,因為阿九打了電話給我,她說馮生死了,對,馮生死了,那個活的最體面的阿生就這樣死了,在我剛離開的時候他就死了,何必要死呢,像我一樣苟活著豈不是很好?

    阿九打給我的電話在靜默中保持了很久,後來還是她打破了,她說阿卓,有本事你永遠躲著。

    嘟嘟嘟——

    我拚命的盯著手機,似乎眼珠就要瞪出來了,可還是沒用,眼淚嘩啦啦的瘋狂的往外涌,像被割破的動脈血一樣,為什麼是馮生而不是我呢,因為我膽小,因為我沒本事愛一個人愛到脫離這個庸俗的世道,更因為,我愛馮生抵不過馮生愛我的三分之一。

    「你好。」 我淚眼婆娑實在看不清這個跟我打招呼的人,他卻坐下了,這家清吧唯一的好處就是給我這種人一個陰暗的角落,墮落也好懺悔也罷,至少不被打擾,但現在看來似乎是我高看這酒吧了。

    「剛調出的新酒,你嘗嘗?」

    「怎麼,我中獎了?」我拿過那杯透明中畫了一道藍色閃電的酒一仰而盡。

    「那倒沒有,」他看著我這邊,說,「你還記得我嗎?」

    我這時就清醒了,他不像馮生那般妖嬈,馮生從不知道自己要什麼,而他在我看來,這個眼神格外凜冽的人其實就是個獵人,因為他的目的太明顯。

    「不記得。」我起身要走,又被他拉住手腕,他在我身後,聲音不大話里卻字字清晰,他說,我是seven,你就是不記得,我也來了。

    你知道磁鐵異性相吸同性相斥麼?在我們的世界裡沒有這條定律,馮生愛我不是偶然不是意外而是必然,這個世上,只有我能讓他不再逃避,只有我能讓他承認他的體內還有愛情。但是seven在那個晚上,讓我回到了磁鐵效應的世界裡,我甚至咬著自己的手腕拜託自己不要妥協,這個辦法是有效的,畢竟我真的沒動容,我說的,是那一晚。

    1819是這座城市裡唯一的清吧,seven說當初開這家酒吧是為了撇開一段感情,我沒問他那段感情的實質內容,也許是我潛意識裡不敢問,如果那段感情里有個seven很愛的女人,那麼,我和seven便不可能是一樣的人,我怕我和他不是一樣的人,我怕那個世界裡真的只剩我一人。

    (2)

    馮生喜歡雕刻,木板雕刻,我現在躺在床上,對面牆上那副巨大的木板上是他雕刻出來的我和他的合照。他不愛笑,從高中到大學,他一直是這樣,很多女孩子在喜歡他的同時也是懼怕他的,於是,他的身邊就只剩下我們這些人,我們這些人,我是說,我們這些執拗的人。

    Seven在電話那頭沉默著,我不敢再說下去,等著他跟一個帝王一樣下達命令,他一聲令下我便千軍萬馬隨他而去。別問我為什麼悼念著阿生的同時還想跳進seven的陷阱,我記得阿九說過一句話,她說我們都是沒有道德的人。

    Seven嘆了口氣,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我知道此刻他的眼裡一定一片冰冷,良久,他說,「阿卓,這不是我第一次見你。」

    我一時反應不過來,他接著說,「一年前我去過一趟陸城,那天你在中央廣場,他也在。」

    「別說了。」我想起來了,也許根本不用想,那天是我一生中最灰暗的時候,阿生在中央廣場上堂而皇之的跪在我面前,很多人在那時圍了過來,我能呼吸到的空氣越來越少,心跳也越來越快,不是動容,而是害怕,怕到我連跪在地上的他都不敢看,我只想逃。

    「你只能愛我們這種人,可是你不敢,你每天買醉你覺得是所有人對不起你,其實是你自己,你沒勇氣面對還說什麼愛不愛!」

    「seven!」我吸了口氣,不得不承認,他說的沒錯,「你知道那天我聽到什麼了嗎?」 他沉默著,我噙著淚水開口,我說你知道嗎,他們說我們變態,他們說阿生不孝,說我犯賤,他們還說,他們替所有男人感到羞恥,seven,我不敢就是不敢,我也不知道怎麼辦......

    嘟——

    電話突然掛斷,我扔了手機,2008年盛夏,室外溫度39,我想死一次,認真的死一次,我還想活過來,活過來之後跟一個喜歡的女孩結婚,安安穩穩過好下半生。

    呵呵,我就想想而已。

    這個下午,在我昏昏欲睡的時候,門鈴響了。

    Seven。

    「他已經死了,帶著你們的過去死掉了,你現在在我這裡,」他捂著自己的心口,他說,「阿卓,是不是要我死掉你才會在我和馮生的墓前承認這些人都是你愛過的?」 這句話他說的很慢,一路把我推進房間,他說你信嗎,我在陸城見過你之後就一直相信我會再碰見你,你到那時也會屬於我。現在,我是否,可以證明一下我的預言? 我躺在床上,我明白,身上這個人是我生命中的又一個劫難。

    他粗暴,馮生從不捨得這樣對我,可是seven是帶著憤怒的,那種憤怒甚至掩蓋住了他的慾望,不顧我撕裂般的疼痛,一次又一次,等我暈厥後醒來,已經天黑。

    我掰著手指頭在數日子,中間想起了阿九的臉,阿九愛過一個人,現在愛著另外一個,她說我不能停留在一個人身上,我是沒有結局的人。 阿九活的太明白,這又是我不能做到的事,所以我更不懂,我這樣的人,阿生和seven為何會上心。

    (3)

    花灑里鑽出來的水霧把浴室徹底籠上了一層紗,我看他就像在看某個神通廣大的仙人,朦朧,遙遠,我不知道他也在看我,他說阿卓,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我有。

    「一起去吃飯。」他說。

    我想過逃避,他不會知道我說好的時候花了多大的力氣,我想於我來說最難的事不是愛一個人,而是承認我愛這個人,我是說,向所有陌生與非陌生人承認我愛這個人,阿生因為這個離開我,我不願seven也是如此,儘管,我們之間沒有足夠的愛情。

    2005年9月18號,我做了個夢,為什麼我記的如此清楚,因為馮生在那天過了他最隆重的生日,阿九說連她也不敢忘,那時候阿九還愛著一個女孩,那個女孩愛著我,而我,愛著馮生。 阿九愛她,她爬上了阿生的床。

    「阿卓,夠了。」seven抱著我,他說阿卓,我明白。

    「你不明白,」我說。

    這座城市有最繁華的街道,我們坐著的長椅似乎已經累了,它承載不起我們的重量,我伸手給他,「我們走吧。」

    是,就這樣看著我,seven的手鑽向我的腰間,他說,阿卓,你現在想像你的世界裡只有我們倆,這些過路的人都是你的奴隸,不用管他們的感受。 我吸氣,回應他的親昵,他這時露出好看的笑,一步一步,似乎不那麼沉重,

    「夢裡,阿生站在陸城的街道上,人來人往,他對著我微笑,我不知道他究竟在哪,我總以為我能走到他的面前,可他總是笑著,眼神空洞的可怕,彷彿看不見我。seven,直到阿生死了,我才明白,其實那個夢早就告訴我了,我們真的沒有結果,不是他消失,就是我離開。」

    「那現在呢,你怕麼?」

    「不怕,」我側頭看他,過往的人朝我們指指點點,呵.....我說過,我不怕的,「你相信靈魂的說法麼?」

    「信。」

    「是啊,我們現在就像兩個亡命天涯的靈魂。」 兩個從一開始就不被接受的靈魂,飄蕩在這個充斥滿了愛恨情仇的世界,只有彼此才能陪伴,但並不溫暖,因為都沒有正常的體溫。 我愛我,我沒辦法全心全意去愛另一個人,所以我的靈魂比起你和阿生的,要骯髒的多。 我這樣跟seven說著,他臉頰上有深深的骨痕,我知道他咬著牙強忍住罵我的衝動,可那又怎樣,我還是要說,只有不停的說我才不會害怕。 我們走了很多地方,那些從未參與我們過去的路人甲乙丙丁,我們在他們的說辭之下安安靜靜的走著,不,我還在講話,我在講我們的過去與未來。 Seven給我講那個故事的時候,我們坐在購物中心大樓的樓頂,俯瞰著這座並非溫柔的城市。

    ......

    那個小孩是在孤兒院長大的,十四歲的時候他逃了出來,沒跑多遠就聽到巷子深處有男孩凄慘的叫聲,他捂著嘴巴偷偷的走了進去,後來的每一天里他都在後悔,他恨死了自己當時的好奇心,如果沒有看見那一幕,也許他還可以好好的活下去,而不是淪為現在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

    「你還記得麼?」 Seven扭頭看我,接著便手忙腳亂的把我拉進懷裡,我又一次看不清他的臉了,這該死的眼淚,怎麼就控制不住。

    「對不起,阿卓,我沒想過要告訴你的。」他親吻著我的額頭,他說你別哭,我不說了。

    「沒關係,seven,我來告訴你。」

    那個孩子的母親另嫁,他被法院判給了父親,父親又娶了一個富婆,那晚在巷子深處,身為他繼母的富婆脫了他的褲子,手拿著他還未發育的器官插進了她自己的下半身,那個孩子,是我。那晚我求救時在巷子里看見了一個人影,他在我看向他的時候跑了,他跑了,真的,seven,他跑了。 我已經說不出話,但是,親愛的seven,你暗中隨我如此多的年頭,為何現在才出現?這話我問不出口,我知道我沒有理由恨他,因為我他才會噁心女人,因為我,他才孤身一人這麼多年。 所以,到頭來,是我對不起他。 我吻著他,這是我唯一能給他的東西,那時我以為我和seven就算沒有愛情也註定了會在一起,因為除了彼此,我們再沒有足夠的理由去接納任何人。

    回過頭來想,如果真有天命這一說,那阿生的死,便是必然的。

    (4)

    《聖經·以賽亞書》里說,我們都像不潔凈的人,所有的義都像污穢的衣服;我們都像葉子漸漸枯幹,我們的罪孽好像風把我們吹去。

    我們是不是都是不可原諒的罪人,現在是2012年9月18日,我在阿九的店裡,這是一家LGBT書吧,每個月阿九都會請一位作家來書吧給書友講幾個故事,今年的九月,她請了我,她說只有我能在這個日子用這種方式悼念阿生。 我們都不得不承認,時光是一劑良藥,不僅治癒了我,也治好了阿九,她從前的爆炸頭沒了蹤影,取而代之的是一襲烏黑柔軟的長髮。我的故事剛收尾,seven便來了,阿九緩緩走進他的懷裡,他先是朝我微笑,接著溫柔的注視著懷裡的阿九,他說親愛的,寶寶今天踢你了嗎? 呵...我終於明白什麼叫歲月靜好。

    阿九懷孕,不知道是男孩還是女孩,seven疼母子倆疼的要緊,我支著頭看著這一幕,所有的書友都看著這一幕,我喊了聲seven,書友便都躁動起來了。 Seven走了過來,他說大家好,我是seven。

    「宋先生,我記得seven和阿卓最後在一起了的。」 我笑著,這女孩眉眼裡有阿九的倔勁兒,seven突然開口,他說,故事講到哪裡?

    「阿卓和seven在樓頂談話。」那女孩搶著回了話。

    「恩,對,這就是結局,是阿卓和seven的結局,也是,seven和阿九的開始。」

    「對不起,我不懂...」

    「那晚,阿九給阿卓打了個電話,她說自己在他的城市裡。」阿九坐在吧椅上,眼神寂靜,她的語氣像是在哄肚子里的寶寶睡覺,

    「他們找到阿九的時候,阿九喝醉了,在陌生的城市裡,她喝的酩酊大醉,seven過去扶她,她不由分說的吻了上去,只看的見阿卓的驚詫,和他轉身遠去的背影,她那一刻下意識的抱緊了seven...」

    「阿卓的離開並不是失落,人都是這樣,當下覺得命運如此,認也得認不認也得認,可是到了認清事實的時候才會發現其實也不過如此,阿卓畢竟不愛seven,他愛的,只有阿生。」我看著那個女孩子,解釋我的故事。

    「你說阿卓和seven是宿命的安排,他們只能跟彼此在一起,為什麼最後卻是阿九?」

    「原來在一起的方式有很多種,阿九帶著seven去看了心理醫生,seven不會愛一個男人,他只是有心理陰影,阿卓當年給他的恐懼感這麼多年一直都在,他潛意識裡討厭女人,但只是討厭女人,而不是愛男人,seven把這兩點搞混淆了。」seven說。

    「好了各位,今天的故事就到這裡。無論我們曾經怎樣瘋狂的折騰過,世事百轉千回,最終都會回到正軌,回到最初的樣子。」我起身,走到那女孩的面前,

    「你的名字?」 她看著我,沉默許久,而後如同死神的宣判一般道出兩個字:

    「陸笙。」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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