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玩偶

蘇忘的辦公桌上多了一株不明植物，摁下通話鍵叫來秘書，只一個眼神過去，秘書便慌了，解釋說：「這是陸好早上送來的，他說不許你扔。」

蘇忘這下怔住了，明明是他的辦公室，他的秘書，何時輪到他陸好說了算？轉而又忍不住在嘴角掛上一個曖昧的弧度，看來陸好已經逐漸進入狀態，日後怕是要招架不住...

此時的陸先生，蹲在賣手工小掛飾的攤販面前，把玩著手中的人偶，嘴中還念著這玩意兒怎麼這麼像蘇忘，輪到攤主不樂意了，這傢伙蹲這半天，只顧著玩賞，不問價也不說要買的話。

「您買不買啊？不買別擋生意啊！」

陸好晃蕩著小人偶，緩緩開口，「你別亂喊價，在天橋上忽悠人，也只有我肯正經的看看了，說吧，多少？」

攤主一時語塞，沒事閑的你跑我這來裝文化人，半晌，回他，「20，不買趕緊走！」

陸好從兜里掏出十塊錢，「喏，就10塊。」

「你這也太少了吧，我起早貪黑手工做的，20收的手藝價喂！」攤主動手要搶過自己的作品，不巧讓陸好這廝給躲過了，把玩偶塞進口袋裡，又拿出一張名片，

「這是我的店，下午你過來一趟，我們談談合作。」說完轉身就消失在人群里了，留下攤主一臉錯愕，名片卻被踏踏實實捏在手心裡，再看看這個攤販，二十齣頭的模樣，雖然穿的寒酸，但長的精緻，似乎他自己並不知道這件事。

下午，陸好晃晃蕩盪回到家，蘇忘已經站在玄關那等著了，陸好一邊換鞋一邊問，「喜歡那株綠蘿嗎？」

陸好換好鞋子後抬頭，蘇忘優雅的靠在牆上，雙手環抱在胸前，正目不轉睛的盯著自己，心跳就在這時漏了一拍，陸好還沒緩過神，蘇忘就上前把他攬入懷中，用極度慵懶的性感嗓音輕聲問他，「今天都做什麼了？」

陸好呼吸有些不穩，從兜里掏出今天買的小人偶，依舊抱著蘇忘，在他背後把玩著，「買了個小掛飾...」話音落，人被蘇忘的雙臂收緊在懷中，「是不是像我？」

「你又知道？」

「從來你買的東西都像我。」

蘇忘不喜歡植物，是真的不喜歡，說不上理由，他不喜歡那種看起來很清高的東西，陸好剛住進他家的時候，對這種現象真的嗤之以鼻，也懷疑蘇忘身上散發的儒雅是不是他的錯覺，蘇忘那時只好笑說，就像你不吃胡蘿蔔一樣。

隔天，陸好去店裡的時候，傅真北抱著一箱子小玩偶也前後腳的到了，陸好從櫃子里拿出圍裙，回頭看了眼傅真北，「吃早點沒？」

「你昨天訂的玩偶，都是按圖做的，每張圖做了十個，一份烤吐司一杯鮮奶謝謝。」話畢他便趴在桌子上睡過去了。

傅真北昨天下午真的按地址找到了陸好，進了店子裡面才發現這就是一家休閑咖，供上班族休息加班，有吃有喝有玩兒的，陸好從吧台後面抬頭，看見傅真北站在大廳里找自己，「你先坐。」

傅真北找了個空位坐下，過了一會兒，陸好就端著一杯咖啡過來了，「你的咖啡。」

「談什麼？」傅真北直接進入正題。

「我每半個月在你這訂做一次玩偶，給你圖你照做就成，價錢你定，空餘的時間，你可以過來幫幫忙，這樣算正式聘請你了。」

「行，我叫傅真北。」

「陸好。」

做好了吐司和鮮奶，陸好吩咐店員給真北送過去，還說先別吵醒他順便把箱子抱過來。

玩偶做的很精緻，圖其實都是陸好畫的，原本陸好只是路過天橋，卻在看到傅真北面前的玩偶時萌生了做工藝品贈送顧客的想法，再仔細看那些玩偶，竟覺得活靈活現，陸好自己畫的圖，限量贈送，也算是獨一無二了，店從開業到現在，承蒙新老顧客厚愛，生意也源源不斷，我們陸先生在蘇忘的諄諄教導下學會了感恩，可他當下並不知這是福是禍。

02.蘇忘與陸好

一年前

陸好那時剛開店，忙活的不可開交，蘇忘出現的時候，他還在清點櫃檯里的物品，迎客鈴叮咚作響，他一回頭，蘇忘說，「我想喝咖啡。」

有誰去店裡喝東西會用那種對媽媽說話的語氣點單？陸好的心在那時被蘇忘的唐突震了一下，原本沒營業，但他無法拒絕的去給他做了一杯咖啡，再端到他桌前，「自己加糖。」

蘇忘看著他，「我以後每天都過來。」

陸好錯愕，這不像是顧客和老闆，反倒像是...

「好，好啊，歡迎。」

蘇忘一笑，自顧自的喝起咖啡，自那天之後，蘇忘果然天天來，每天點的東西陸好都鬼使神差的自己親手做給他，半個月後，陸好終於忍不住坐到蘇忘對面，

「我是陸好。」

「蘇忘。」

陸好再怔怔地看他，似乎是想要把他看透，蘇忘溫柔的笑笑，「是不是只在韓劇里看過這樣的畫面？」

「只是聽店員說過，你，」他確實常聽到女店員總在一起討論韓劇里的浪漫情節，比如總去女主工作的地方買女主賣的東西，日復一日。

「我也是聽人說的，聽說這樣就可以得到心愛的人。」蘇忘打斷他說。

陸好再次被嚇呆，他也不傻，知道蘇忘說的是誰，只是這麼多年，他雖然沒談戀愛，但也沒想過再和男人發生什麼。

蘇忘接著說，「你不必回覆，我還會天天來，」他手指向窗外，「那棟樓是我工作的地方，我的辦公室正對你的店，我每天都能看見你，很巧，從你第一天來這裡張羅店面我就關注你了，」他收回手，看著陸好，「這個世界上有很多種感情，我只相信我自己的心，別的不怕，你不能接受，我給你時間，你可以給我發郵件，我願意陪你做任何事，只要你別再一個人一夜一夜的守著這個店面，也別哭。」蘇忘遞給他一張紙，上面是他手寫的聯繫方式。

是啊，他既然看得見自己，那陸好一夜一夜的孤單買醉他必定都盡收眼底，可是他一定沒看到陸好的過去。

「我先去工作。」陸好起身離開，也帶走了那張紙。蘇忘再次微微笑起。

周末，蘇忘醒的遲了些，懷裡的人更是沒醒，他怔怔地看著陸好熟睡的樣子，撫了撫他額前的頭髮，陸好順勢抱緊了他，蘇忘一哂，「什麼時候醒的？」

「在你醒的時候，」陸好用頭再往他懷裡鑽了鑽。

「再鑽就到身體裡面去了。」他揉著陸好後腦的頭髮，低頭親吻他的頭頂，想著我這身體裡面早就全部是你了。

「我餓了。」陸好說，抬頭跟蘇忘對視，眼裡是充盈的慾望，似乎晨起一遭定會來那麼一趟，自兩人真正在一起來，蘇忘早晨是忍著不碰他的，畢竟怕他接下來一天會身子不適，

蘇忘明白，但此時深陷其中，便低頭吻住他，越發纏綿...

手機響的時候，蘇忘抱著陸好在泡澡，實則是換了地方纏綿而已，蘇忘無奈接聽電話，那頭一開口，他的體熱便瞬間褪去，

「這個城市這麼小，我怎麼就是找不到你。」那頭情緒低落，似是帶著哭腔，雜音很大，必定是在車水馬龍的街頭。

「你何必找我。」

「從小你就誇我聰明，可是這麼久了，我居然還是猜不到我哪裡做錯了。」

「好了，你別再糾結這個，回去吧，我們之間永遠也不可能了。」蘇忘掛掉電話，回過頭時面前的人僵直了背，該死，蘇忘暗罵自己，伸手把人箍緊在懷，「不許多想。」

「可我還是聽到了。」

「陸好，那我說的呢，你聽到了嗎？」

陸好點頭。

「你只需要聽到我說的話就行，以後，也要信我。」

03.蘇忘和真北

蘇忘送真北走之前，陸好去了趟真北的租房。

真北開門看到是陸好便冷言，「怎麼，來看笑話的麼？」

一周前。

陸好到店裡已經9點了，傅真北被糕點師傅從隔間趕了出來，袖子上還粘著奶油，陸好找到幹凈抹布遞給他，「你能不能不闖禍？」

「呵，我好像除了玩偶，其他啥也不會做。」他專心擦拭著身上的奶油，陸好不以為然，顧客進來他揚聲歡迎光臨，腦子裡卻在想周六上午蘇忘接的那個電話，正發愁，蘇忘來了。

「你幹嘛不上班？」陸好鑽出吧台，被蘇忘拉進懷裡，蘇忘說，「早上忘了抱你。」

實則自陸好住進蘇忘家裡，蘇忘的整個公司就搬遷了，以前是租的寫字樓，後來資金富餘，蘇忘直接買了棟辦公樓，環境逐漸好起來，蘇忘公司里的員工就更加賣力，願景也不可限量。

「蘇忘。」

聲音在身後響起，先看到的是陸好，真北站在蘇忘身後，一瞬間天崩地裂，陸好感受到懷裡人的僵硬，等蘇忘回過身，真北已經淚眼模糊，

「陸好，你是故意的嗎？」

傅真北看著蘇忘，話卻是對陸好說的，他越走越近，站到蘇忘面前，「蘇忘，這是你不要我的理由嗎？」

蘇忘只低頭看著他，不說話，真北的絕望幾乎填滿了整個大廳，「你從來不離開我半步。」

蘇忘扶住他搖搖欲墜的身體，「沒有誰離開誰就活不下去，真北，你該放下了。」

「我他媽放不下！五年，蘇忘，拋開小時候，我跟你在一起一共五年，這五年到底算什麼？」

「真北，你先休息，等你冷靜我再給你解釋。」話畢，他回身拉住陸好的手帶他離開了這裡。

陸好這下爆發了，回到家就一路破壞，這也摔那也扔，蘇忘只是跟在他身後，任他折騰，直到他一屁股坐進沙發里，蘇忘才緊緊抱住他，

「為什麼要拋棄他？」為什麼要拋棄真北，五年的感情真的可以說斷就斷嗎？

「陸好，沒有拋棄，」蘇忘用手抬起陸好的頭，強迫他看著自己，「沒有拋棄，明白嗎？只是我花了很久才明白，真北永遠只能是弟弟，不能是伴侶，」蘇忘撫著陸好的頭髮，「真北的愛很極端，他無法忍受我和任何男人相處，朋友不行，生意夥伴不行，連我的職員都不行，」陸好看著他，一再確認他有沒有說謊，蘇忘接著說，「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我一直明白自己的取向，卻也一直沒明白我和真北之間到底是愛情，還是親情，這一點模糊，是我害了他。」

「那現在呢？」陸好問。

蘇忘放下心來，既然問了，情緒就平靜了不少，「我看見你，那時候的你，我才發現，愛情原來是什麼樣子，這更加區分了我對真北的感情，知道嗎陸好，我說過，你要信我。」

陸好就著他手的力量撲到他的懷裡，「真北怎麼辦...」

蘇忘沉默，許久，他說，「我送他回去。」

一周後的現在，蘇忘正在廚房給陸好煲湯，手機收到一條短訊，他擦幹手看見熒幕上的字：

我回去了，好好對陸好。——真北

蘇忘這才明白，陸好三小時前出門是去找真北了。

三小時前。

「怎麼，來看笑話的麼？」

「沒遇到蘇忘之前，我比你更可笑。」他隨真北進屋，坐在窄窄的沙發里，「我努力了很久才開了這家店。」真北點了根煙，煙霧中他幾乎看不見陸好的臉，但認真的聽著他的話，「大學的時候被家裡人趕了出來，那時候老趙來學校找資助對象，他每年都會來學校找幾個符合他做慈善的學生，我報了名，也見了他，他是個醫生，金絲邊的眼睛，溫文爾雅，他在好幾個人當中挑中我，他說就這一個。

後來我去他的醫院，他把我綁在他床上，給我洗身子，呵，他是名副其實的衣冠禽獸，順利的上完大學，我開始收集證據，而後把他送進監獄，後來聽說監獄無常，他用牙刷捅喉自殺了，他的朋友找到我，給了我一份文件，說除了被司法抄走的財產，他還有幹凈的錢存在我的名下，他的朋友跟我說，老趙是愛我的，可是我把他弄死了。」

真北不知點起第幾根煙了，陸好手裡還捏著他十塊錢買來的玩偶，「我把那些錢捐給了福利院，我也不是沒愛過老趙吧，畢竟那些年，他給的照顧不少，可是感情就是這樣，僅僅只是愛過而已，無論美好還是折磨，有一方心不在了，再在一起也只是感情的空殼，真北，身體的束縛和精神的束縛所帶來的後果是一樣的，對方都會逃。有些錯誤就是犯下了，這沒辦法改變，但還有能改變的，是你自己，你的心。」

陸好不知怎麼回的家，蘇忘已然做好了飯菜，依舊在玄關抱住陸好，輕聲問，「做什麼去了？」

陸好說，「還了個玩偶。」

廉租房裡的傅真北，拿起桌上陸好留下的玩偶，眼淚再次湧出。

04.尾聲

蘇忘年前才給職員放了假，這還虧的陸好威逼利誘，員工們紛紛對陸好請安示好，蘇忘不禁感嘆，明明是自己一手培養起來的員工，怎麼著居然對陸好俯首稱臣，轉而在新家裡給陸好立下了規矩，以後不許去公司。陸好委屈臉，往蘇忘嘴裡塞水果，「年要怎麼過？」

「我倆過啊，你想怎樣就怎樣。」蘇忘一臉曖昧，說的陸好一陣臉紅。

叮咚——

門鈴突然響起，陸好擺脫了蘇忘的調戲去開門，是快遞。

「是陸好先生嗎？」

「是的。」

「這是您的快遞，寄件人要求貨到付快遞費，一共是20，先生請付費後收件。」

陸好這會子下巴都快驚詫掉了，誰寄快遞還要對方給快遞費的！

「蘇忘！」他站在門口叫裡面的人，「拿20塊錢給我！」

回到客廳的時候，蘇忘也好奇了起來，問他這是誰寄來的，陸好直搖頭，後拿小刀撕開了快遞盒子，裡面還有一個精緻的盒子，陸好小心打開它，這下便笑開了花，裡面躺著的是陸好和蘇忘版的小人偶，做的很精緻好看，還有一張照片，傅真北在一個男人懷裡也笑開了花，背面是真北的字：

原來鬆綁後這麼輕鬆，新年快樂。——傅真北

陸好笑著低罵，果然是傅真北的做派。他剛回頭準備告訴蘇忘雲雲就被蘇忘封住了唇，蘇忘說，嗯，我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