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息間那若有若無的熟悉藥香，讓冷席風一下子就辨認出了那是柳笙衣身上佩戴的香囊里傳出來的，那種即不濃郁卻又帶著幾絲青草氣息，很是獨特。

這種藥香是自打他的魔教少主身份暴露於眾，他便不曾再聞到過，想不到如今他死後，他還能夠再聞到，也算是死而無憾了吧？

當年的他待在柳笙衣身邊為的只不過是得到聽雨小樓的一份人情，世人皆知聽雨小樓有著通天的本領，只有你想不到的，沒有聽雨小樓辦不到的。

他為了得到的人情最後卻是與君兮共死，要是他當時若是清明一點，讓聽雨小樓幫他救活君兮不就好了嗎？

所以，現在他和君兮都死了，還有什麼未來可言？

手臂上突然傳來的疼意讓冷席風下意識揮手，然而卻在下一秒頓住。

等等。

他不是已經死了嗎？為什麼還能動？

冷席風驟然睜開雙眼，猛然坐起身來，嚇得一旁的人一陣驚呼:「小心點。」

那清雅的聲音裡帶著一股擔憂，聽得冷席風莫名一愣，下意識抬頭向聲源處看去。

只一眼，就讓冷席風移不開眼，眼前的人不是柳笙衣還能是誰？

明明在他的懷裡氣絕的人為什麼此刻會活生生的站在他面前？是他死前的臆想，還是……

「席風，你疼不疼啊？」柳笙衣看著冷席風突然就坐直了身體，一顆心都提了上來，手臂上因為剛才的用力，鮮紅的血液已經滲了出來，看在柳笙衣眼裡格外刺目。

聽到柳笙衣的話，冷席風才將感官逐漸放大，手臂上的疼痛再也無法忽視。

他記得那女子傷的是他的胸膛，而他不應該會活著，但是如今為什麼他的心口不痛，反而是手臂有傷呢？

而且，尤其是眼前的人如活生生地出現，甚至是年輕了十幾歲的樣子。

「你怎麼了？」柳笙衣在冷席風身邊整整三年了，還是第一次見冷席風發愣，不由得擔心了起來。

冷席風伸手撫向柳笙衣的臉，那溫熱的觸感無一不在告示著他眼前這個人的存在，不是他的臆想，而是真正活生生的存在！

君兮，

君兮。

他這是回到了十年前嗎？他的君兮還沒有離開過他，亦沒有赤雲峰上那對決，和他那一劍穿心。

看著眼前人兒滿臉擔憂，冷席風想要扯出一抹微笑卻發現他根本不知道如何笑，他僵硬地動了動唇角，那不是笑意反而更像是在抽搐一般。

見狀，柳笙衣更加憂心不已，道:「席風，你這是怎麼了？難道是那刀上有毒？可是我怎麼沒有發現呢？果然是我醫術不精，早知道我就在家裡學好醫術才出來，現在、現在可怎麼辦？」

看著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柳笙衣，冷席風的心裡酸酸麻麻的，漲得他發疼，「我沒事，不用擔心。」

他的聲音依舊是那麼的冷，想要緩和一下，冷席風卻又無法一下子該變，他想，反正他回來了，以後慢慢的改吧。

看來聽雨小樓的本事不真是不小，那女子所說「如你所願」並不是讓他死，而是讓他回到從前。

這個時候，他與君兮都還活著。

柳笙衣卻為之一愣，三年來他太了解冷席風了，冷漠無情，那種透著骨子裡的涼意根本不可能有什麼好語氣，可是剛剛……

那聲音雖冷，可是語氣卻是安撫之意。

柳笙衣這般想著，唇角邊扯出一抹自我嘲諷，冷席風怎麼可能會在乎他的感受呢？這三年來，冷席風和他說過的話他都能用手指數出來。

柳笙衣斂下眼簾掩去眼底的情緒，聲音如常，道:「那你好生休息，我去給你煎藥。」

說著，便轉身離開。

冷席風抬了抬手，想要去拉住柳笙衣，最終這手沒有伸出去。

他性子冷漠，前世縱使君兮對他萬般好，他也不曾對君兮有過半絲和顏悅色，他身為魔教少主自是有太多的仇家，想要他死的人也數不甚數，可他卻從來不懼，只因那些人，他對未放在眼裡。

時常會受傷，他也沒有在意，像他這樣的人，受傷也是常有的事，畢竟他的身份擺在那裡。

他從不放在心上的事，也只有君兮會替他緊張、在意，只要他一受傷，君兮就彷彿是比自己受傷還要嚴重。

君兮出生在杏林世家，自己從小接受藥理方面的事，對於刀傷、劍傷的處理自是無比熟練。

從一開始的不習慣，到後來的習以為然，冷席風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就把柳笙衣的好當成了習慣，就彷彿像是人每天一定要吃飯一樣。

後來，是從什麼時候將柳笙衣放在了心裡的？冷席風已經記不清了，只是等發現時，柳笙衣這個名字便刻在了他的心頭，以至於剛初他得知柳笙衣被打昏帶走時，才會氣急攻心，亂了心慌。

他的身份註定了這份情意永不可見光，冷席風心裡是又恨又怨，恨他無能為力、怨柳笙衣為什麼身處正道？

直到赤雲峰的一戰，冷席風才深刻地認識到，原來柳笙衣在他的心裡已經是那麼的重，失去柳笙衣的那一刻，冷席風才覺得他的整個心都空了。

前世的他未能將君兮保護好、也未能把心意傳達出去，這一世他一定會好好的將君兮護在身邊，不管君兮到底什麼身份，他要的只是君兮這個人！

不過，讓他最在意的還是聽雨小樓，能使人回到過去的本事，若是讓別人知道了，該是怎樣的一番場景？

呵，他又在擔心什麼？

聽雨小樓的本事他又不是不知道，但憑是去找聽雨小樓的麻煩，都沒有什麼好的下場，有這通天般本事的地方，他何須擔心？

眼下，他最想要知道的是，前世聽雨小樓的人情他用了，那麼他今生還有嗎？

冷席風的目光落在手臂上的傷口處，眸色暗了暗，這一世，縱使正道再怎麼如何，只要君兮能夠待在他的身邊就行。

若是敢有人阻攔，他不介意宰了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