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十二點，電話在枕邊響起。

除了幾個病患的家屬和護士，陳莫實在想不到還有誰會在深夜給自己電話，他從毯子里探出頭，一伸手摸到了手機。

來電顯示是境外電話，號碼比較陌生，這讓他有些意外。

陳莫第一想到的是在美國的老同學。

「喂。你好，我是陳莫。」

接通電話，陳莫用一口流利英文問候對方。

「喂，三哥，是我……」

對方用一口標準中文回覆。

「哦……原來是小四啊，真的好久不見……」

對方聲音雖然比以前變化不少，陳莫還是一聽就知道他是誰。此時陳莫除了感到意外，還有些驚喜。

「真的是好久不見……」對方語氣有些著急，「那個……三哥，其實我有件事需要你幫忙……」

……

陳莫在被叫做陳莫以前，其實是叫林莫。

他的原本的名字沒有太多含義，因為爸爸姓林，媽媽姓莫，他是在爸爸病逝以後才隨了繼父的姓，改名叫陳莫，那時的陳莫只有六歲。

陳莫的繼父有五個兄弟，兩個姐妹，他隨媽媽去繼父家裡的時候，繼父的父親也在世，家裡人都叫他爺爺，外人稱他為陳老爺子。

陳莫還記得陳老爺子在世以前，每到逢年過節，陳莫的繼父就會帶著他和媽媽去陳老爺子的家裡聚聚，也因此，陳莫每年都能見到自己那些新的兄弟姐妹們。

陳莫是個拖油瓶，繼父也有一個拖油瓶，繼父的拖油瓶後來成了陳莫的二哥，剩下的堂兄弟們也因為陳莫的存在被逐個順了位。

那時陳莫總是會害怕參加陳家的家族聚會，因為每次聚會繼父都會在叔叔伯伯姑姑嬸嬸面前誇他是如何的勤奮聰明，而只要繼父將他一誇，他的二哥陳熙就會因為嫉妒故意去想法子刁難他。

其實陳莫小時候並不是很聰明，刻苦勤奮和性子安靜才是真的。

剛到陳家時，陳莫因為陳熙的冷言冷語和媽媽的唯唯諾諾生活得很壓抑，所以敏感的他才會選擇沉默不語。他不想弄明白為什麼同樣是拖油瓶二哥會對自己有那麼大的意見，他只希望自己有一天能長本事快點離開這個家。

可那時他越是想離開家，卻越覺得時間過得好慢。

陳老爺子家裡還有一個孩子，堂兄弟中排行老四，被稱為小四，大名陳誠。

陳誠比陳莫小三歲。

那時陳誠和陳莫都不受周圍兄弟待見。陳莫是因為自己本來就不是陳家人，陳誠則是因為他的爸爸和媽媽都不討老爺子的喜歡，他自然也被姐妹兄弟們嫌棄。

而且對於陳誠，眾兄弟姐妹中還有傳言：小四的媽媽生活不檢點，是個水性楊花的女人。

陳莫那時候還不明白水性楊花的具體意思，他只知道自從來到陳家，他就從未見過陳誠的媽媽，陳誠每次都是和他爸爸一起出現。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同時被兄弟姐妹們孤立，小時候陳誠總喜歡跟在陳莫左右粘著他，而陳莫也想在聚會中排遣自己的寂寞，所以他對這個小四是愛護有加。

不知不覺中，他們彼此就成了好夥伴。

每年春節除夕的聚會，陳老爺子家總是特別熱鬧，他的兒女們為了守歲徹夜把酒言歡，帶來的孫子和孫女們只有擠在屋裡睡覺，無論陽台客廳卧室沙發包括老爺子買的鋼絲摺疊床最後都會被一一睡滿。

那時候陳老爺子的卧室里有一個小沙發，將小沙發的座位一展開就是張小床，正好可以擠得下兩個小孩，陳莫和陳誠總是一起背靠背睡在上面。

記得那年還是一個春節除夕，陳莫剛滿十四歲，陳誠也滿了十一歲。

那夜父母們還是圍在飯廳的大桌前歡聲笑語，客廳里的電視在春晚結束後也被關掉，只有落地的檯燈還亮著微弱的光。陳莫本睡著覺，卻感到背後傳來陣陣抽動，他一個轉身，看見陳誠正側身躺著看一本漫畫書笑得樂呵呵的。

「看什麼呢？這麼好笑？」陳莫好奇的伸出頭。

「這個啊……是二姐的，我借來看的……」陳誠邊笑邊說。

「別看了，光線這麼暗，躺著看眼睛會壞掉的。」

陳莫雖這麼說，可視線還是被漫畫書的內容吸引了去。

那是本少女漫畫，字不多，畫倒很吸引人，於是陳莫也被漫畫的故事給吸引了去。故事結尾，男女主角最後終成眷屬，躺在床上相擁一起。看到此處陳莫紅了臉，他頓時覺得這本書對年紀小的陳誠不太好，便立刻將其沒收到一邊。

「別看了，字這麼小，真的會看壞眼睛的，早點睡。」

陳誠似乎也困了，他揉揉眼：「好吧。」

轉個身，陳莫依舊和他背靠背，幾秒後，陳誠翻了個身，用胳膊摟著陳莫的脖子。

陳莫不解：「你這是幹什麼？」

陳誠在他後面嘿嘿兩聲，膩道：「那書上畫的，兩個人只要相互喜歡就會這樣抱著睡覺，我最喜歡三哥了，我也知道三哥最喜歡我，所以我要抱著三哥睡。」

陳莫的臉由紅變得發燙：「你說什麼呢，快睡吧。」說完陳莫緊緊閉上眼。

那晚，陳莫拼了命的想睡著，卻是怎麼也睡不著。身後的胳膊直到黎明前才鬆開，而那時陳莫的身體也因為身後的陳誠起了微妙的變化，之後陳莫猴急一般直奔廁所，他慌忙將褲子一脫，看著裡面的東西愣了好久……

因為家庭關係，陳莫比同齡的孩子要早熟，他看的東西多，知道的自然也多。

陳莫有個習慣，遇上心事喜歡寫日記，那也是他與過世爸爸的對話。

那一天，他哭兮兮的拿著筆，在日記本里寫道:【爸爸對不起，我愛上了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