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萬悔做了一晚的噩夢，醒來時淚水還濕了眼角。

閔時音覺得他狀態堪憂，勸他辭了工作在家上藥。

梅萬悔覺得閔時音說得對，一來自己確實無心工作，二來也不願意在外禍害別人，於是今日跑去機構向老闆提出辭職。

「陳總，從明天起我就不來了，最近事不多，手上也沒有爛攤子，相信其他人很快就能上手，如果實在有問題，就讓他們打我的電話吧，我會說清的。」

梅萬悔的老闆是一女漢子，聽說梅萬悔要馬上離職，臉上寫滿了「不願意」。

「我知道……這讓陳總有些為難，但我這也是沒有辦法……」梅萬悔坐在她對面，說到此處鼻尖一抽，「反正你就當是炒我的魷魚，這個月的工資我也不打算要了……」

說完他雙手捂了臉。

陳總雙眉一皺，覺得此事並不簡單，遞上一包紙巾後問他到底怎麼回事。

「我生病了，想辭職回家休養。」

「哦，這樣……」陳總聽完冷冷一笑，少時一字一句對他道，「我都知道，充電學習深造、返回老家發展、生病回家休養，乃是員工離職的三大理由。以前也有老師這麼給我說過，我也都答應了，可笑的是，道出這些理由離開學校的，沒有學習深造，沒有生病休養，也沒有返回老家，而是又攀上了其他高枝。待某日與他們在其他機構相遇，他們不僅不提以往的工資待遇，反而會擺出一張無比懷念的臉孔對我感慨：究竟是世界太小，還是緣分太深……想來他們也真是用心良苦，其實……」

「陳總，能把話說得簡單點嗎？」

「想跳槽就說跳槽，掰這麼多借口幹嘛？以為我很好騙？」

「我真的沒有騙你！」梅萬悔激動到抽泣。

「你是什麼病？」

這病怎麼好意思說出口！

沉寂片刻，他回答：「醫生說我得了癌症，時日已經不多了……」

陳總杏臉桃腮的，聽梅萬悔如此一說，臉拉得又長又白，小聲關切地問了句「是晚期嗎」。

「嗯！」梅萬悔想也沒想就點了頭。

「那……到底是什麼癌啊？」她又問。

梅萬悔就怕她問起這個。

說是肺癌吧，剛才忘記裝咳嗽，這回再裝，實在太假。陳總這人並不好騙。

說是腦癌吧，裝癲癇頭疼的模樣太丑，何況腦癌晚期都有些神志不清，自己怎麼瞅都很清醒。一點不像。

說是腸癌胃癌胰腺癌吧，一看自己這副能吃能喝的身板，怎麼都不像是一個癌症晚期的病人。加之上周五還當著大家的面呑了五瓶紅酒和兩斤肺頭，說出來誰他媽相信？

再說，這些癌都死得太快，自己少說也有十幾年活頭。

等過幾年後自己尚在，哪日心血來潮往大街上一站，指不定突然撞上一兩個熟人，到時又要怎麼向人家解釋？

心肝脾肺腎都走了一遭，梅萬悔覺得自己怎麼都不像是一個有病的。

該死，要是剛才不說自己是癌症晚期就好了。梅萬悔心裡罵了個娘，把頭埋得老低。

「萬悔，你沒事吧……」

見梅萬悔遲遲不肯抬頭，陳總覺得不妙，心想他說的八成都是真的。

「我知道了，你的工作我會安排人，你回去好好養病吧。」

梅萬悔起身後淚不成聲，向她九十度一個鞠躬後，轉身走出辦公室大門。

「誒，萬悔你回來，我還有事……」

……

閔時音在寫字樓底等了梅萬悔已有一個小時。

一個小時後，梅萬悔抱著裝滿書籍的紙箱走出電梯，向他打了聲招呼。

閔時音趕緊跑去接過他手裡的東西，見他兩眼成了桃，琢磨著他心還不知成了幾瓣。

「都給老闆說了嗎？」

「說了。」

「她同意了嗎？」

「同意了，她讓我回家後好好養病，有事沒事常聯繫。」

「你老闆真是個好人，」閔時音欣慰地點點頭，向寫字樓大門外努努下巴，「那現在我們趕緊回家收拾東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