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時凄涼的趴在地上，模模糊糊的看著周圍人的腳步來來往往。他動了動手指，忍著全身骨頭錯位般的疼痛，艱難的站了起來，一瘸一拐的衝出了酒吧。

夜間，下著傾盆大雨，清冷的街道上空無一人。

顧時一直跑一直跑，摔倒在地面上，沾上泥濘，站起來繼續跑。他任由雨水打濕的衣服，模糊了視野，與臉上血跡混在一起的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

不知道跑了多久，才停了下來，跪在地上，捂著臉哭出了聲。

小語，小語，我愛你。

我知道我沒用，我什麼都給不了你。我努力了這麼多年，卻還是比不上那些甩出一張卡就比我一年賺的都多的豪門子弟。我只能給你買奢侈品，卻不能隨隨便便就為你投資一部電影，讓你不用去討好那些投資人。

可是小語，我能夠給你我的全部，我都已經給了你啊。

「呵，真是狼狽。」

「誰，是誰？誰在笑！」顧時睜開被血淚模糊的雙眼向四周望去，卻空無一人。

他這才發現，自己跑到了惡魔之森的附近。他注意到沒有水滴在他的身上，本以為雨已經停了，卻發現身後不遠處，雨還在不停的下，只有這座森林周圍沒有雨。這座森林彷彿被一個無形的容具罩住，雨水不能進入。

顧時感到脊背後突然竄出一陣涼意。原本聽別人提起惡魔之森時，覺得那不過是騙人的都市傳說，但現在，這不能用科學解釋的現象，卻讓他有些不確定自己以前的想法。

那個聲音又響了起來。

「下雨天最討厭了，不過下雨天似乎和失意的人很配哦。」

顧時這次聽的很清楚，聲音是從森林裡面傳出來的——一個略帶稚嫩的少年聲音。

「你是誰？」顧時問，他突然想起那個傳說，脫口而出：「你是森林裡的惡魔！」

「呵呵，你進來不就知道了？」惡魔的聲音帶著蠱惑，笑道：「進來的話，會有意想不到的驚喜哦～」

尾音消失在雨聲中，顧時的心跟著這尾音顫了顫。

驚喜？恐怕有驚無喜吧！惡魔的話真的可信嗎？

顧時有些猶豫，但轉念一想，反正自己都一無所有了，還有什麼可怕的，便苦笑一聲，走進森林。

惡魔愉快的笑聲響起，似乎在他耳邊，又似乎天邊飄蕩而來。

森林並不像外面看起來的那麼陰沉，樹木蔥蔥鬱郁遮住了灰濛蒙的天，但樹葉卻散發著幽綠色的光芒照亮前行的路。他驚奇的看著這些發著熒光的樹木，好奇地摸了摸樹葉，那樹葉竟像翡翠玉一般光滑，還透著絲絲涼意。

他一路直走，不多時，便看到泥路盡頭漂浮著藍色的光球。快步走過去，一片湖泊映入眼簾。湖面波光粼粼，大量的光球在湖面上方飄蕩，散發著瑩藍色柔和光芒。湖面倒映著月亮的影子，空氣清涼舒適，氣氛寂靜安詳，似乎整個世界都沉浸在這份美好之中。

顧時的眼中倒映著這份美景，不禁感嘆道：「好美。」

一些光球圍繞著在顧時身旁，似乎在歡迎這位客人。顧時仔細一看，原來是螢火蟲啊。不過在都市裡能有這麼多，還是藍光的螢火蟲，還真是少見。

「怎麼樣，對這份驚喜滿意嗎？」惡魔的聲音從湖底響起。

突然起風了，樹葉發出沙沙的響聲。月光消失不見，螢火蟲也不知道去了哪裡。湖面從中間向四周泛起層層漣漪，一開始只是細微的水紋，逐漸愈加強烈。

顧時有些恐懼，這非科學的事情他只從書中看過，卻從未真實的遇到過。他不知道惡魔出現會帶給他什麼。

但是當惡魔從湖底慢慢的露出了真容，顧時卻呆住了。他不知道該用什麼詞語來形容這位彷彿剛剛從水中出浴的少年，只覺得人類一切的詞語都太過匱乏了。

少年銀色的長髮如同絲綢般柔軟，散發著淡淡的光芒，在湖水中氤氳開來。冰藍色的雙眸，眼角微微上揚，藏著一抹緋紅。臉龐如玉，瓊鼻小巧，紅唇似火。最過特別的是那雙羽毛耳朵，粉/嫩毛絨，看起來竟有些可愛。

他站在湖水裡，白色的長袍被湖水打的半濕，若隱若現的貼在他的身上。他並不高，顧時估計他才到自己的下巴。他身後長著一對蝙蝠般的翅膀和一條長著三角形尖端的黑色尾巴，骨翼輕輕的顫動。

風不知何時已經停了，月亮也從雲後露出了影子。

少年踏著優雅的步伐從湖面中走過來，他每走一步，顧時就能感受到心臟跟著跳了一拍。等到少年走到顧時面前，他眼神玩味，紅唇輕啟：「人類，看夠了嗎？」

顧時這才反應過來，但依舊獃獃的看著他，問道：「你就是，住在湖底的惡魔？」不知道為什麼，看到這麼奇異的事情，他竟然沒有絲毫的害怕，反而隱隱有些覺得，這是命中註定。

少年輕點足尖，顫動骨翼，浮在空中，勾唇露笑：「嗯，我叫落羽。」

「嗯，你……你好，我是顧時。」見過那麼多的大人物，顧時還是第一次這麼緊張，下意識伸出了手。

落羽撇了他手一眼，那是一雙骨骼分明的修長大手，十分好看。他並沒伸出手，只是說：「呵，人類都是這麼蠢的嗎？」

顧時不好意思的用另一隻手摸了摸後腦勺，收回了手。

「人類……」

「我叫顧時。」

「顧時，要不要和我做一個交易。」

顧時低下頭，苦笑：「我已經一無所有了。」

落羽撇了他一眼，輕巧地落在地上，隨後踮起赤/裸的玉足，雙手環繞上顧時的脖子，柔弱無骨地依附在他身上，顧時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卻在被那雙漂亮的眼睛凝視的時候，停住了腳步。

惡魔道：「那你就不想讓害你一無所有的人落到與你相同的境地嗎？你不想得到你本來該擁有的一切嗎？「

顧時望著惡魔絕美的容顏，失了神，心口如小鹿亂撞。

落羽看著他這幅模樣，笑了，「我可以讓你得到愛情，名譽，財富和權力，一切你們人類想要得到的東西。」

「條件呢？」顧時舔了舔幹澀的唇瓣，問道。作為一個商人，他從不相信世界上有免費的午餐。

惡魔眼中閃過一絲讚賞，在微笑中慢慢的張開了身後的翅膀，遮住了天邊的月光。

「你的靈魂啊，你的靈魂在你死後，將無法轉世投胎，成為人間飄蕩的鬼，永遠成為我的奴僕。」

顧時有些愕然，「靈……靈魂？真的有靈魂這種東西？」

「啊哈，當然啦。連惡魔都有啊。」落羽好心的為他解答，問道：「那麼，顧時，要不要和我做這筆交易啊？」

「我答應。」

惡魔愣了一秒，隨後嘴角的弧度彎得更大了，「哎呀呀，這麼爽快啊？」他又足尖點地，漂浮在半空中，伸手咬破自己的食指，然後對顧時說：「來，喝下這滴血，你我就簽訂了契約。如果你反悔了，後果可是很慘的哦。」

顧時將他的手指含入嘴中，在舌尖感受到血腥味時，他感到一股熱流開始在身上流動。似乎有一股無形的力量托舉著他，他驚異地看著自己的身體漂浮在半空中，全身被光芒所籠罩。熱流在身體的血脈中繞了一圈，最後匯聚於額頭，一個九星芒出現在額頭上，發著耀眼的亮光。

惡魔在幾步開外的地方冷眼看著他，他的嘴角還在向上揚起，卻全身散發著冷意。

待九型芒消失，顧時落在了地上，惡魔才飛了過來，抬起他的下巴，眉眼上挑，帶著張揚地鋒利，輕聲道：「你所有的故事我都已經全部知道。契約愉快，我未來的奴役。」也僅僅是奴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