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一些略微久遠的事情。

大學時的顧時長得好，成績好，卻偏偏輸在了一個「窮」字。

富二代的男同學瞧不起他是個窮小子，當著他的面大張旗鼓地追求白笑語，把他拖到校外的小巷子里一頓暴打，最後卻什麼處罰也沒有；虛偽做作的輔導員，因為他沒有錢送禮物，而把保研的名額給了班上另一個成績沒有他好的同學，否則他也不會一畢業就選擇出來創業。

因為貧窮，所以所有人看他的目光都帶上了惡意和憐憫，刺痛著他的自尊心。

年輕意味著無限的可能，但年輕同樣也可能意味著貧窮，壓力，迷茫，毫無資本。莫欺少年窮，那時的顧時都沒有勇氣說出這句話。

可年輕也有年輕的好處，白笑語會在他被打之後甩開富二代的手，站在他的面前維護他。同宿舍的人也會因為他失去了保研資格，而憤憤不平地想去找輔導員理論。他也擁有一顆頑強，堅韌的心，像落在石縫裡的雜草種子，只要有一滴水，一束光，就會拚命地掙脫一切，往上生長。

而現在，經歷了大風大浪，已快到而立之年的顧時，都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勇氣重新開始。

「你是在逗我嗎？這種布料，這種款式，這種衣服能穿嗎！？」

驕橫的聲音在身後響起，顧時頓時身體僵硬，艱難的轉過身去。

這聲音他再熟悉不過了，他曾經最愛的人——白笑語。

店鋪的一角，白笑語正挽著韓澈的胳膊，滿臉怒氣地沖服務員發火。他真是不明白，韓澈為什麼要帶他進這種不入流的店。發完火，他裝作無意地摸了摸手腕上價值十幾萬的腕錶，腕錶上的鑽石在燈光下幾乎要閃瞎人眼，揮手趕走了店員。

幾位顧客在他身後暗暗的翻了個白眼：有錢了不起啊，這麼沒有素質！

白笑語又摸了摸手上的腕錶，自我感覺良好。

他似乎感到有人在盯著他，順著目光看過去，先是露出驚訝的表情，隨即上下看了他一眼，摟著韓澈向站在原地不動的顧時走來。

韓澈也看見了顧時，應該是，其實他早就看到了顧時。只是依舊冷著一張臉，跟著白笑語走過來。

「好巧啊，你也在這裡。」白笑語絲毫沒有見到前男友的尷尬，嬌笑著向顧時打招呼，「沒想到你竟然在這種店買衣服的地步，可真是讓我驚訝呢。」

他說這話的時候完全忘記了，在顧時還沒有創業成功之前，在他還沒有進入娛樂圈之前，他們連這種店的衣服都買不起，只能在網上淘三五十塊錢的衣服來穿。

顧時心疼的幾乎在滴血，他看著白笑語漂亮的臉蛋和滿身名牌，旁邊的韓澈宛若帝王摟著妃子，心中百味交集。

世界上還有比這更慘的事情嗎？掏心掏肺愛著的人轉身就投入他人懷抱，而自己卻落魄如此。

他忍著心痛，啞聲問道：「小語，你有過，哪怕是一分一秒，愛過我嗎？」

白笑語愣了，「你現在問這個還有什麼意義？」

顧時死死地盯著白笑語，一定要他回答。

白笑語看了一眼韓澈，回答的斬釘截鐵：「沒有，從來沒有！」

這句話彷彿壓塌顧時的最後一個稻草，撕心裂肺的痛感之後彷彿什麼都消失了。顧時苦笑著閉上眼睛，再睜眼時眼中已是一片清明。

白笑語，我還愛你。但是我會努力學會不愛你。

「顧時，我換好衣服了。」落羽姍姍走出換衣間，似乎沒注意這尷尬的氣氛，在眾人驚嘆的目光中走到顧時身旁。

用世上最美好的一切都彷彿無法形容這位好像是從另外一個世界裡走出來的少年。

及腰的銀色長發皎潔如月色，冰藍色的眼眸像是北歐童話里的冰雪，無瑕的五官好似宙斯殿下的愛寵，完美的不似真人，倒好像一下子打破了次元壁。

若是說顧時，韓澈和白笑語的容貌還在人類可接受的範圍之類，那落羽的容貌就超出了人類容貌的極限。尤其是他身上那股說不清楚道不明的氣質，猶如海妖的歌聲，更加吸引人沉淪。

店鋪里響起了一陣吞咽口水的聲音，幾乎所有人都盯著落羽，忘記了收回視線。

白笑語驚訝合不上嘴巴，饒是韓澈這般看過無數美人，也不禁出神的盯著落羽看了好幾秒鐘。

顧時先是被驚艷了一下，但是他畢竟和落羽呆了快一天了，對他的容貌比別人更有免疫力一些，所以很快就反應了過來。

他看到落羽腳上的鞋子散落的鞋帶，無奈地笑了一下，下意識地蹲下去給他系鞋帶。

原來是鞋帶不會系，怪不得在換衣室里呆了那麼久。

年輕俊美的男人蹲下身體，嘴角淡笑，手指靈活的為站著的少年系著鞋帶。少年低頭不語，過腰的長髮有幾縷調皮的跳到顧時的臉頰上，像是頑皮的精靈。

畫面美好而溫馨，恨不得將時間永遠定格在這一幕。

系好鞋帶，顧時站起身，周圍安靜地過分，他這才意識到剛才的行為有些曖昧。

還沒來得及說話，白笑語就搶先一步開口。

他放開韓澈的胳膊，大步走到落羽面前，盯著落羽不知道比自己漂亮多少倍的臉，故作微笑的說：「你好啊，我叫白笑語，是顧時的前男友。你叫什麼名字，怎麼從來沒聽顧時跟我說過你？」

顧時有些忐忑，他不明白白笑語想幹什麼。

白笑語看到顧時的表情，嫉妒猶如螞蟻啃噬著他的心。即使是他先拋棄顧時，但是顧時表現出對另外一個人的在乎，卻還是令他心裡不舒服。

人啊，就是這麼犯賤。

「前，男，友？」落羽意味不明的重複這三個字，眼睛撇了顧時一眼。

顧時心裡咯噔一下，白笑語卻以為落羽介意了，揚起頭顱道：「是啊。」

「長這麼丑，還這麼得瑟，怪不得是前男友。」

周圍瞬間發出一陣爆笑，幾乎整個店鋪都在看白笑語的笑話，原本剛才白笑語虛榮的行為就已經引起很多人不滿了。

這話說的還真是有夠毒舌的！白笑語明明是俊俏小生一個，但是和落羽比起來確實是相差的太遠，而且他的行為也確實是太得瑟，一句話直戳白笑語的痛點，氣得他臉都綠了。

「你......你你你！」白笑語面容扭曲，伸出手指著落羽，氣話都說不出來了。

「我什麼我！」落羽打掉他的手，「前男友就該有個前男友的樣子，哪還有自己主動上來獻醜的？」他又掃了一眼韓澈，立刻明白了他們兩之間的關係，「感謝某個人處理掉顧時不要的垃圾，為世界的環境保護出自己的一份力。」說著，一把拉過顧時，墊著腳尖親了一口臉，笑道：「還是我們家顧時好。」

周圍看好戲的人響起了一陣「喲哦喲」的聲音。

顧時還沒反應過來就被親了一口，雖然知道落羽是在幫他解圍，但被觸碰到的地方仍然微微發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