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顧結盟之後，又過了五年。現在的顧耀宗風頭正勁，已經當上了師長。顧九是他的參謀長，顧一則是他的秘書長。

白大帥年紀大了，倒是愈發多疑起來，搞得顧耀宗和顧九每天焦頭爛額。反觀顧一，相比之下倒頗為悠閑。

顧一這幾年迷上了西洋舞，好似能把身體里咆哮著的那股子力量全都跳出去。他迷戀筋疲力盡的感覺，能暫時把心底無法抑制的慾望壓下去。

這一天他處理完文件，修長的手指將唱針定格，卻沒有像之前一樣邁開腳步，而是安靜的坐了回去。

五年，也不知怎的，一眨眼就過去了。雖然每天風霜血雨劍相逼，但時間逃跑的速度依舊飛快。

五年，按理說忘記一個人夠了。但是怎麼可能呢。二十年的相處，怎麼可能用五年來遺忘。更不必說那個人還天天在眼前晃來晃去。

顧一覺得自己真的是賤。

當初一心撲在反叛上，就是為了能和顧耀宗平等。現在他手握籌碼，顧耀宗終於正視他了，他卻又有些後悔。

他甚至有些懷念，懷念被顧耀宗圈禁的日子。雖然那時他人不人鬼不鬼的，但起碼那時顧耀宗會把他抱在懷裡。

不，這種感覺不應該叫做後悔，應該叫做不滿足。

他並不想回到那種日子，只是還妄想和顧耀宗更進一步。

犯賤——顧一忍不住在心裡啐了自己一口，然後無奈的合上疲倦的眼睛。

「顧一蘇蘇。」奶聲奶氣的娃娃音闖入。顧一剛睜開眼睛，顧元寶就抱住了他的小腿。

「老子忙的要死，你倒好，在這兒躲清閑。我難得回來一趟，你也不說來找我去吃個飯啥的。」顧耀宗把軍帽往顧一桌上一甩，大拉拉的癱到單人沙發里。

「你好不容易休息一天，不去睡覺，來我這兒幹嘛？」

「別提了。」顧耀宗煩躁的撓了撓頭髮，「還不是我兒子，非要我帶他來找你。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孩子他媽呢。」

顧一失笑。

他倒也得能生啊。要是能生的話……嘖，又犯賤了。

顧一捏了捏顧元寶的臉，心情有些複雜。

真是個傻孩子，我可是把你買來隨時準備當替死鬼的人啊。我是劊子手啊。不是說孩子的眼睛雖最幹凈，能直接看清人心嗎？

叔叔的心那麼黑，你看不出來？

「耀宗……」

「啊？」顧耀宗聲音挑了個八度，有些驚訝。實在是很久沒聽顧一這麼叫自己了。

「一會兒把元寶送回去，你住我這兒吧。」顧一臉上沒什麼表情，尾音卻是有些發顫。

顧耀宗獃獃的看著顧一，喉嚨好像卡住了，半天說不出話來。

顧一卻不再看他，專心致志的逗顧元寶玩兒，耳朵卻悄木聲兒的紅了，看得顧耀宗心癢癢兒。

「顧一……」顧耀宗吞了下口水，「我耳朵沒問題吧？」

「你可以當它有問題。」

「沒問題，沒問題。」顧耀宗突然一臉賤笑，看得顧一又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元寶，你看你爸，笑得多噁心人。你可不能和他學，知道嗎？」顧一把元寶舉起來放到腿上，親手喂他吃葡萄。

「胡說，我兒子哪能嫌棄他老爹呢。」

「不嫌棄你，天天往我這兒跑?」

「嘖，那是因為老子忙。是不，元寶?」

「我喜歡顧一蘇蘇。」

「嘿，你小子。咋胳膊肘兒往外拐呢。看老子今天不揍你。」

「你要敢揍元寶一下，今天就別在這兒睡了。」

「……」

「你當我沒說。」

……

兩大一小嘰嘰喳喳一陣，倒是難得的輕鬆。

和顧一不同，顧耀宗不喜歡去思考複雜的感情關係。所以面對顧一，他也選擇不去思考。顧一站在對立面，顧耀宗就使勁兒收拾他。顧一站在他這隊，他就還當顧一是自己人。

顧耀宗雖然不傻，但只是個粗人，也只想當個粗人。全部的智商都用來往上爬，他不願意再想其他。

顧一的不幸，大概便是愛上一個和自己追求不同的人。

不過好在，顧一終於明白了，他自己想要的是什麼。　　

你看，他所追求的，其實是一種熱烈的極致。

是的，極致二字總是很吸引人。

進，天地傾覆，日月無光，是極致。

退，閑茶鼓琴，人鬼不知，亦是極致。

可惜，我們是凡人，顧耀宗是凡人，就連他顧一……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