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露重。

露珠在葉子邊，搖搖欲墜，晃晃蕩盪，太陽剛露出一小塊臉，露珠似乎承受不起這黃色的光澤，「嘀嗒」一聲落在了土地上。

周圍樹葉較多，密密麻麻的草叢，都快長的比人還高了。要不是走官道的話，估計很難從草叢裡走出來，安全到達京城。

六個人，一輛馬車。

趕車的人是追憶。

初次聽見這個名字的時候，華語上下打量了追憶很久。

清秀的臉，文藝的名字，很難想像他竟然從事刺客的職業。

這不是侮辱了刺客這個行業嗎？

實在是受不了被別人如此赤裸裸的看著，追憶主動要求與齊步一起做車夫。

華語此刻盤著腿坐著，四個大男人坐在車內稍微顯得有些擁擠，可華語還是坐的十分隨意。

車內的氣氛莫名的有些詭異。

「唉……」華語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像是遲暮的老人一般。

見沒有人理他，華語很沒有形象的開始摳鼻屎，還哼著小曲。

與華語面對面的齊楓十分尷尬，一向在意容顏舉止的華語雖只是故意在意，但再怎麼如何，也不應該在外人面前做如此粗俗的動作吧？

然後就由最初的尷尬演變成了嫌棄。

齊楓那小子竟然明目張膽的嫌棄他？他有資格嫌棄他嗎？也不照照鏡子，看看他那一張面目全非的臉！

果然！他與齊楓就是不對頭！

「呃……那個……」景騰捂著肚子，弱弱的伸手，臉上還冒了虛汗，「我要如廁。」

「一個大男人如什麼廁！」華語雄赳赳氣昂昂的一吼，氣勢做的非常足，「你應該說你要便便……便便才對！」

景騰後腦勺一群黑線。

他就是不想打擾這嚴肅的氛圍，才硬生生的憋著，結果，他說那麼文藝的詞，竟然還被華語粗俗的駁回了！

華語是吃錯藥了嗎！

馬車停下，壓於兩人無聲的威壓下，齊楓皺著眉頭也下車了。

車內，兩個人終於有了獨處的機會。

抬頭看風逸承的臉，才發現他在笑，淺淺的，卻很真誠。

一路馬不停蹄的往風逸承身邊趕，還來不及好好看他，就因為其他的事情耽誤了，華語是有些小情緒的。

但這些小情緒他又不能表現出來，畢竟現在可不是讓人家遷就你的時候。

而之前一點點小小的情緒在看見風逸承又輕又淡的微笑後，一瞬間，就煙消雲散。

齊楓掀開車簾的手一頓，而後，如遭雷擊一般，呆若木雞。

華語他……他他竟然在親王爺？！

似是察覺到有人掀簾，華語不悅的朝那裡看了一眼，瞅見齊楓要進不進，要出不出的樣子，華語握著風逸承的手坐在一邊。

「你是要進來了還是要進來了？」

一直都覺得華語與王爺的相處模式比較怪異的齊楓這會兒還沒緩過神來，華語說的話完全沒有聽進去。直到景騰在後面催促。

「齊楓。」風逸承看出了華語的小情緒，本想安撫一下的，卻情不自禁的沉浸在其中。不過，風逸承餘光瞄著華語握著自己的手，心裡開始在掙扎著說與不說。

畢竟齊楓和景騰也算是重要的人。

被點名的齊楓傻愣愣的坐在車內，攏緊雙腿，雙手放在膝蓋上，低垂著頭，從未體驗過緊張的齊楓心裡直打鼓。

就像是他做了什麼壞事被人抓到把柄一般。

這時，馬車已經緩緩而行。

氣氛相對於之前更加凝重了。剛開始還雲里霧裡的景騰在看見華語與風逸承五指相扣的情景後，似乎明白了什麼，但又抓不住。

怪怪的，景騰默默地摸摸鼻子，猛的打了一下噴嚏。

他發誓，他不是故意的！

好在，因為這一個噴嚏的緣故，凝重的氛圍終於因為風逸承的開口而打破。

「我喜歡華語，想要和他在一起。」猶豫良久，風逸承還是如實告知，畢竟，齊楓與景騰也算是他生命中很重要的兩個人。

王爺做什麼事情，自己都會跟隨，也毫無怨言。可是……齊楓慢慢的抬起自己的頭，目光落在華語與王爺相互緊握的手上，王爺竟然喜歡華語？華語什麼身份？什麼來歷？這些都是一些未知數，他怎麼能不明不白的就喜歡了呢？還是一個男子？

眾有太多的思緒，齊楓也只化成了一句低沉的聲音。「王爺……」

而景騰還在消化風逸承說的話。王爺說……說喜歡華語？什麼時候的事？為什麼毫無察覺？

知道他們兩人一時還無法接受，風逸承難得好印象又有耐心的解釋:「或許你們會覺得有些奇怪，但感情本身就是一件奇怪的事情。所以，本王不要求你們接受，但你們也別給本王露出一副「十分惋惜」的表情。」

「可是……」齊楓急急的想要說些什麼，卻被風逸承打斷，或者他知道齊楓要說什麼。

「這是本王深思熟慮後的決定，自然不可駁回。」如果非要追根究底的話，風逸承自己都不知道什麼時候對華語上心的。

所以，感情這種事誰說的准了。

「王爺還是王爺，景騰還是景騰。」過了一會兒後，景騰目光灼灼的望著風逸承，那雙眼睛裡透露出的信息便是「無論你喜歡誰或者做什麼樣的決定，我都一路跟隨！」

雖說一開始是有些接受不了，但是，王爺看上的是華語，那也不是不能接受。他可是親眼見過華語的恐怖以及華語對王爺的維護。所以，縱然華語是男子，景騰也可以在驚愕呆愣之後做出正確的選擇。

但是，齊楓就不一樣了，他本身就對華語抱有不一樣的心態。

未遇到華語之前，風逸承廢了腳之後，身邊最親近的人便是自己，可自從華語來了之後，時間越久，齊楓越感覺離風逸承越遠。

華語很強，這點是毋庸置疑的。

可是，如此強大的華語為什麼要喜歡王爺了？難道他不知道王爺……王爺……即使只是在心裡遐想，齊楓也無法找出風逸承的缺點。

而後，唯一的想法就是:原來男子是可以喜歡男子的嗎？

他一直以為自己是生病了，不正常，所以，長年壓抑著，直到此時此刻，齊楓不得不承認的是自己貌似、好像有點不甘心。不甘心風逸承如此輕易的承認自己喜歡華語。

齊楓抓緊膝蓋處的褲子。

華語是第一次看見面癱的齊楓露出類似於痛苦的表情，而後又有一些釋然。

也不知自己什麼時候擅長察言觀色了，既然懂他痛苦什麼，又釋然什麼，華語看見齊楓抓住膝蓋處的手漸漸放鬆，因齊楓的沉默而皺起的眉頭漸漸舒緩。

「屬下去換齊步。」齊楓彎著腰，低著頭和齊步換了過來。他並沒有說什麼義正言辭、誓死效忠的詞語，但是，他絕不可能背棄風逸承！這是，他一輩子的毒誓！

「好。」說不在意是假的，可是，齊楓的想法，聰明與風逸承有時候也看不懂。譬如現在，他雖想過他們會震驚會猶豫，但是，卻沒有想到齊楓會沉默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