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著盤子的莫桑榆進去的時候，氣氛像是結冰了一般，不知道道尊說了什麼，讓屋內的其他三人的面色都變得十分難看。

她這剛一進來，屋內的人都齊刷刷的全部不懷好意的盯著她，她是錯過了什麼?

「那個……大家喝茶……」 在所有人的注視下，莫桑榆只能微微笑，然後一杯一杯的把茶遞給別人，遞給道尊的時候，她明顯的看見他眉頭抽了抽，有隱忍的怒氣，但不知是基於什麼原因而讓他怒氣橫生。

畏手畏腳的低著頭從道尊眼神下走過，再分別給另外三人遞了水，給自己留下的則是一杯深褐色的可樂。

才剛剛遞完，莫桑榆就聽見道序開口了:「爺爺，這合同我們簽。」

「阿序！」 蕭旭一口水沒喝下，急急出聲。

「爺爺不久於人世，這點事是身為孫兒應該做的。」 道序說的義正言辭，要不是莫桑榆知道道序心中所想，恐怕就真的被他這番話給打動了。

你想想，一個從不低頭、從不妥協的人竟然溫聲細語的說話，那是一件多麼不容易的事情。

道尊的表情有所緩和，勉強的笑了一聲，就拿過了桌子上的兩份合同。

道序接過來，慢騰騰的放在桌子上，慢慢的轉著筆看著合同里的內容。

他的樣子真的特別認真，真的像是再次確認一番合同內容。

他停住轉筆的動作，慢慢的握住，然後，一筆一畫的落上自己的名字。

正在這個時候！也就是在道尊喜出望外的時候，一杯可樂好巧不巧的潑了整張紙，紙張立馬被浸沒，而道序簽字的手一頓，沒有了下文。

道尊回頭，反手就想踹那人， 那人靈巧的一躲從他手下一躲，立馬跪在地面，雙膝著地的聲音都能夠用陶瓷杯破碎的聲音來比較了。

一向主張保持形象的道尊氣的臉都綠了，要不是跪著的是小姑娘，他絕對會毫不猶豫的用儘力氣一腳踹過去，管它什麼形象不形象！

「你……是想死嗎？」道尊幾乎咬牙切齒的說出這句話。

即使他努力的控制著自己的脾氣，也依舊改不了他的怒氣，說出的話竟然與道序如出一轍。

想死？能夠活著，誰會想死了？莫桑榆不僅雙膝著地，就連臉也著地，一聽見道尊的話，她只能打著哆嗦，勉勉強強的把一句話說完整。

「我……我不是……不是故……故意的。」

這份合同對於道尊而言的意義是什麼，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也知道合同里的有些內容有些強人所難，可是，只有這樣他才能放心的把整個家族託付給道序，才能放心的離開人世。

什麼招數都用過之後，好不容易能夠在今天放下心來，可她……一個初出茅廬的小姑娘破壞了他的一切苦心！只是簡單的一想，努力壓制的怒火便噴薄而出。

一聲悶哼低低的響起。

時間靜止。

屋內的所有人都驚愕不已。

包括道序在內，他怎麼也沒想到，爺爺竟然對這份合同的看中竟是比他的修養還來的重要。

他看的出爺爺壓制了怒火，可是，怎麼一下子就伸出了腳踢在了莫桑榆的頭上了呢？那用力之大，只從地面上流出的絲絲血跡便能看出。

出人意料的是莫桑榆只是低聲的悶哼了一聲，也不抬頭，也不哭泣，也不反抗，任人宰割。

道尊的怒火還有往上升的趨勢，只見他再次抬腳打算踩下去的時候，道序一下子擋在了莫桑榆的面前，硬生生的為她接住了這一腳。

這一腳踩在他的肩膀上，令他微微屈膝，要不是道尊有病在身，估計這一腳足夠讓道序雙膝跪地，哪怕他身懷絕技。

「爺爺，事已至此，又何必枉顧她人性命？」道序壓著聲音，一字一句，句句清晰。

「枉顧？阿序，你枉顧的人命還少嗎？」

「阿序所殺之人不過是該死之人。」

「該死之人？那我覺得這小姑娘也是該死之人。」道尊的語氣很輕，很淡，如果不看他的表情，根本看不出他很生氣。

道序依舊擋在莫桑榆的面前，不肯退讓，這一個動作足以說明道序的答案。

莫桑榆該死，那他也該死！

道尊能如何？捧在手心裡的孩子為了不相幹的人忤逆他，與他作對，都是他自找的？他苦心的安排了一切，誰也不肯接受，阿庄是這樣，阿序也是這樣！

一口氣沒有順下，道尊直接倒在了地上。

雙眼緊閉，胸口一陣起伏。

道序立馬上前採取急救措施，而另一側蕭旭則立馬打了急救電話。

因為是特殊電話，醫生來的很快，不過半刻鐘就到了別苑，在這半小時之間，道序與蕭旭兩人採取著主治醫生教的擠壓胸口與按壓穴位的方法，才讓道尊免於驟然離世。

醫生把道尊小心翼翼的抬進了急救車。鬆了一口氣的道序這才緩慢的低頭看著莫桑榆，不悅的道:「你要趴在地上多久？」

在這期間，許采藍曾試圖扶起莫桑榆，莫桑榆卻無動於衷的依舊匍匐在地，要不是因為她胸口微微起伏，屋內其他三人估計會認為她暈過去了。

可她並沒有，暈過去。

她只是好久都沒有回過神來，頭暈眼花的令她趴在地上，額頭上濕潤的血液讓她暫時空白。她知道這是她應該承受的，是她在做了這樣的事情之後所得到的懲罰，可是，為什麼有一些委屈了？為什麼想要流淚了？她不是不知道許采藍試圖拉起她，可她現在還不能起來，她得把眼淚擦幹之後，緩和一下內心的委屈之後再起來。

那樣，才可以微笑的面對其他人。

可還沒完全緩和，就聽到道序近乎於冰冷的口氣。

難道她想趴在地上嗎？

莫桑榆悄悄的清清嗓子，避免聲音聽起來像是哭過一般，雖然她的確流了幾滴眼淚。

「序少。」她抬起頭，手腳並用的站了起來。

額頭上一大塊又紫又紅的血塊觸目驚心。

這血塊沾滿了額頭，莫桑榆白晢細嫩的臉頰些許部位還有一些未擦幹的血跡，沾染在臉頰上，又可憐又好笑。

好笑是因為她一直在笑，笑的令人看不出端倪。

「對不起。」莫桑榆道歉。

無論是誰的過錯，她終究有些責任，這是她應該要說的話。

「上車。」道序皺眉，十分不樂意她的道歉。

許采藍見狀，立馬替她簡單擦了擦臉頰，心裡卻想:這麼堅強的女孩都令她有些刮目相看了。

莫桑榆往車裡看了看，車子里的消毒水的味道隱隱傳來，她嫌棄的別過頭，委婉的說:「序少，沒什麼的。」

她這一彆頭的舉動，道序又怎會看不出她的嫌棄？

看在她善解人意的化解了自己兩難的處境上，他就不過於追究。

「那就算了。」

道序轉頭對蕭旭說:「我倆走吧。」

蕭旭看了看莫桑榆，又看了看道序，搖搖頭的跟著上車了。

如今還是道爺爺重要，先解決這件事再說。

而道序與蕭序的事情是暫時解決了，他們也應該歡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