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就是冬天了。

上海的冬天格外的冷，下雪的日子也格外的多，就算穿著羊毛大衣，帶著針織圍巾，也抵不住寒氣侵襲。

在這個冬天裡，發生了一件足以轟動這座城市的大事。

道序最寵愛的妹妹，道家的掌上明珠去世了。

前兩日還盛氣凌人的指著莫桑榆的鼻子罵她，還對她不屑一顧的人，不過兩天時間就躺在了冷冰冰的棺材裡。

道柔身上中了無數子彈，致命的卻是匕首刺入的心臟。

聽聞道柔去世的消息時，莫桑榆與道序如平常一般慢條斯理的吃著早餐，偶爾聊聊家常，一聽見這消息，道序的臉一下子冷的比冬天的寒意還冷。

一向喜怒哀樂不顯於色的道序在看見最愛的妹妹死不瞑目的時候，手都在顫抖，整張非凡的臉陡然變得像是從地獄裡爬出來的修羅。

莫桑榆看見道序張開五指覆蓋在青筋暴起的臉上，抬起頭，默默的聽著母親大聲的哭泣。

哭的嗓子眼都啞了，還在哭。

此時，外面開始下小雨了，夾著風，夾著雪，慢慢的吹進了小院。

莫桑榆站在這裡，像一塊木頭，任由外面的雨雪飄落在頭髮、衣服上，任由寒氣從腳底蔓延。

一想起道柔過去對她的種種，她應該若無其事的敷衍一下便成，可為何她是真的有些難過了？或許不是對道柔的憐惜，而是對命運的反覆無常吧。

縱然你生前再怎麼高貴強大，人死之後，也只剩一抔黃土，任由歲月流逝，時間變遷，再也不曾記得你。

就算，在這裡所有的人悲傷的表情都是真的，那又能如何了？多年之後，提到道柔，還會有如此悲痛的感覺嗎？

「序少，外面好像下雪了。」 莫桑榆自然而然的走過去挽著道序的手臂，望著外面越下越大的雪說道。

道序繃緊的神經慢慢緩和下來，遮住臉的手慢慢放下，望著外面豆粒大的雪花，再望望眼前目不轉睛看著雪花的人，壓抑的沙啞聲音緩緩從他嘴裡溢出。

「榆榆，這個冬天似乎比以往都冷些。」 不說話還好，一說話才發現嗓子幹澀的厲害。

「冷是冷，不過，」 莫桑榆看著道序的眼睛，目光炯炯，「兩個人在一起，便也沒有那麼冷了。」

道柔的喪事準備的很隆重，一排排身穿黑色喪服的人浩浩蕩蕩的繞著主城區走了一圈，帶頭的是道序與何從風。

生前道柔對何從風的喜歡是所有人親眼目睹的，就連寵愛她、陪伴她半生的家人都及不上。而何從風現在所擁有的一切都跟道柔脫不了關係，據說道柔還是何從風的救命恩人。

所以，何從風端著牌位與道序帶頭走在最前面是理所當然的事情，誰也沒覺得不妥，誰也不會有所異議。

上海的主城區是很大的，平常開車掃一圈也得三四個小時，今日，他們用腳行走在這主城之上，只覺得很快很快，半夜時分到達墓園的時候，很多人都還沒有從悲傷中緩過神來。

眼見著道柔要入土為安，從此天人永隔，此起彼伏的抽泣聲不絕於耳的響了起來。

在莫桑榆的心裡，道柔是一個被慣壞了的孩子，總覺得所有人就應該被她踩在腳底下一般，她對道柔是恨的，可面對道柔突然的死去，莫桑榆對道柔什麼便沒了，她之前對自己做的所有的傷害也即將隨著她的入土而煙消雲散。

道柔雖蠻橫不講理，但也不會用一些下流的手段。

如今，這一切都不重要了，所有的恩怨都隨著掩埋而塵埃落定。

可是，真的塵埃落定了嗎？在作揖之後，莫桑榆望著一一往前行喪禮的人，餘光瞥見何從風的目光。卻發現他正在看她，那種眼神似是包含了太多的東西，隨後又轉移視線，目光悠遠的望著遙遠的不知名的地方。

不知為何，莫桑榆總有一種錯覺，何從風的悲傷似乎不是真心的，似乎只是在人前裝模作樣一般。

雖然他的表情也十分沉痛，眼神也顯得哀切，可總覺得過於刻意。

希望是她的錯覺。

「阿序，節哀順變。」從外地趕回來的蕭旭趕著見了道柔的一面，便上前安慰道序。

莫桑榆上前打招呼:「蕭少。」自從她離開了旭日公司，對蕭旭的稱呼便從總裁改成了蕭少。

「榆榆。」

「蕭少，我們一邊說話。」

道序深深的看了一眼莫桑榆，默不作聲，蕭旭狐疑的看著莫桑榆，不解的跟著莫桑榆走到一邊了。

「道柔的死對序少的打擊很大，等喪事辦完，序少就打算把『絕地』連根拔起。」莫桑榆沉重的說道。

「阿柔一直都是序少的掌中寶，這仇自然是要報的。不過，我聽說阿柔身邊隨時都有保鏢怎麼還會出現這種事情了？」

「保鏢都死了，道柔也沒有倖免於難。只不過，她胸口的那把匕首很蹊蹺。在我看來，能用槍打死的為何要用匕首親自刺入心臟了？」她仔細想過，絕地的人再怎麼恨道序，也沒必要髒了自己的手拿匕首執行死刑。

「你的意思是裡面有認識的人？」

「這種情況存在的可能性是非常高的，所以，我擔心序少會因仇恨蒙蔽了雙眼。還請蕭少在序少一旁多多幫襯。」

蕭旭看著眼前眉目如畫，明眸皓齒的人，就笑了。他之前一直對莫桑榆的態度持中，如今，看她對道序似乎多了真心，便覺得莫桑榆這人值得信任了。

「我與阿序從小一起長大，幫襯他是應該的。」

「那順便請蕭少『絕地』跟什麼人來往密切，得知後還請序少先跟我說，再由我告訴序少。」

「這是沒問題。」蕭旭一把摟住莫桑榆的肩膀，「你稱呼我為蕭少我不介意，可你跟阿序的關係不應該城他為序少了吧？」稱呼如此生疏，聽起來就怪。

「序少永遠是序少。」

「要是你改口，阿序鐵定高興的找不著北。」蕭旭一邊摟著莫桑榆的肩膀，一邊看著道序擠眉弄眼。

道序對莫桑榆是什麼心思，在阿序決定送莫桑榆進入登峰的時候他便知道。

恐怕阿序在不知不覺中喜歡上了莫桑榆了。

「序少是那種找不著北的人嘛？」莫桑榆哭笑不得。要是因為一句稱呼就讓道序高興，那她必定會改口。

「你改，便會。」

如此生疏的稱呼他聽了都如此的不爽，更何況阿序本人？只怕是他威逼莫桑榆改口卻不中用，只得忍受了。

「那我試試。」

在蕭旭的鼓動之下，莫桑榆自然的挽過道序的手，甜甜的喚:「阿序，我想要你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