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就是眾星捧月的道序自然聽慣了情意綿綿的話，可如今從不同的人口中說出，感受卻是千差萬別。

他從來沒有想過有朝一日會因為別人親昵的稱呼而無所適從。或許是因為親人的離世，也或許是莫桑榆猝不及防的溫柔，以至於道序現在眼眶濕潤。

要知道，即使知道道柔的離世，道序也不過是伸著五指遮住自己的悲切與痛苦，可此刻，他竟然有了一絲疲憊感，由心底慢慢的蔓延在四肢百骸。

隨後，他雙手一攬，便把莫桑榆擁在了懷中。

緊接著，道序用著不太確定的聲音問著:「你剛剛叫我什麼？」

莫桑榆不自在的扭著脖子，無聲的看了看蕭旭，隨即一聲舒朗的溫柔響起:「阿序。」

道序不是一個煽情的人，也從來不會因為別人如何看他而或喜或悲，可今日，他竟然會為了莫桑榆一句簡單的話而心生感動。

「你後面還說了一句。」

道序的聲音是低沉的，就像是奏響曲中最低最低的旋律，旁人忘記很是困難。此刻，這旋律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撒嬌，更是讓莫桑榆認同了蕭旭的看法。

縱然高高在上的旭少，也喜歡旁人用親昵的稱呼。

這要是讓蕭旭知道莫桑榆心中是如此想的，他鐵定會撬開她的腦袋看看裡面裝的是什麼。

「我想要你好好的。」

在道柔離世之前，莫桑榆是有些恨的，恨自己手無寸鐵，恨自己不能壓住莫桑榆，這恨有時也會波及道序。可在道柔離世之後，她對道序真正的只剩下了感激。雖說有過傷害，也是利用，但畢竟這條路是她自己選擇的，道序也並未強迫她。

所以，如今的莫桑榆對道序是感激的，因為他的出現，她覺得原本毫無希望可言的路上出現了一盞又一盞希望的燈。

所以，只是對道序改了稱呼，只是發自內心的微笑與溫柔而已，這並沒有什麼。

道序聽聞之後，回應的是更緊的擁抱。

「阿序，等下我先回去把家裡收拾一下，你這裡忙完之後就回家吃飯好嗎？」 她用最溫柔，最輕的聲音在道序的耳邊問。

「……好。」 考慮到還有一些收尾工作需要處理，道序的聲音愈發的低沉了。

「那我回家煮好飯等你。」 離開道序的懷抱，莫桑榆發自內心的露出了一個淺淺的微笑。這微笑跟平時的微笑不一樣，平時她只是抿抿唇，嘴角勾起一抹淺淺的弧度，可現在，她笑的溫柔，笑的典雅，笑的令他慌了神。

冬日裡，本身就是很冷的，更何況前兩天下了雪，積了厚厚的一層，而化雪的日子則是更加的寒風刺骨。可看見了她的笑容，卻是趕走了冬日的嚴寒，心裡漸漸暖了起來，即使身是冷的，心熱了，便沒有那麼冷了。

「好。」 這一聲好，道序也不自覺的帶著笑容，連他自己都未曾發現。

跟著道序許久的老人不禁有些熱淚盈眶，他記得少爺從不在不親近的人面前笑的，即使是笑，也是冷的，並無溫度。可如今……老人看看少爺旁邊嫻靜的女子，心中竟有一些欣慰。他原以為少爺不過是一時興起，卻不曾想是一往情深。

一直待在一側與人交談的何從風分心留意著莫桑榆那邊，他知道如今的自己羽翼已經豐滿，道柔的離去並不會給他沉痛的打擊，而道序想要收回登峰也不再那麼容易。

應該高興的，應該因道柔的離去而變得自由而高興的，可這段時間，莫桑榆對道序的無微不至以及溫柔的眼眸深深的刺痛了他。

為何道序曾三番五次的傷害她，她還能笑的那麼溫柔？為何明知道道序是利用她，她還能如此的不介懷？甚至還和道序越來越親密？何從風不懂，她不是應該恨嗎？不是應該無視道序的悲傷嗎？為何還處處為他著想？

何從風氣不過，又不好發作，只能適時的走過去，看似雲淡風輕的說:「桑榆要是不介意，我也想過去吃飯。」

心情剛剛還稍微緩和一點的道序，只是聽見何從風的話便是無比的厭惡，正打算直接拒絕卻聽見莫桑榆柔柔的嗓音響起:「你是道柔的中意的人，也算的上是阿序的家人，自然是不介意的。」

道序眸子一咪，莫桑榆便察覺了危險的信號。縱然不再害怕道序，可她竟然還是對道序的情緒那麼敏感。

「想必大家都有一些累了，阿序可以把叔叔阿姨都叫上。」 道序母親的性格莫桑榆飯還了解一些，是一個不愛笑但並不嚴厲的人，相處起來也不是特別的困難，可道序父親莫桑榆卻是在道柔的喪禮上第一次見到，也並不了解他父親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只知道他白手起家了一家屬於自己的公司，與道家來往甚少。

聽聞莫桑榆如此說，道序總算點了一下頭，算是允許。而何從風在聽見莫桑榆喚道序為阿序的時候心臟便不受控制的抽搐，何從風的眼睛開始變得渾濁，仔細看，你會發現，渾濁的眼裡還有一絲狠厲藏在其中。

「好。」 道序用溫柔的聲音答應著。

分別向道序和蕭旭打過招呼後，莫桑榆便坐上車去了超市，超市的購物車裡堆了滿滿的一車，刷完卡， 柏見便主動提過了兩袋沉沉的手提袋。

他是序少安排在莫桑榆身邊的，雖說只是保護，可讓一個女孩子提這麼重的東西到底還是於心不忍。

一回家，莫桑榆便忙進忙出，手腳利落的幹活，它估摸著平日里道序回來的時間，算了一下時間，便有條有序的擇菜、切菜、炒菜。

而這一頓飯，可以說花了許多的精力，口味獨佳，花色也是極好的。

總的來說，就是色香味俱全。

所有需要在餐桌上用的著的東西都擺好之後，莫桑榆發了一個信息給明叔，明叔是道序的手下:「麻煩你幫我問一下序少還有多久回來？」

別問她為何不打電話，而是要發簡訊，只因這是道序特殊的癖好。

「別急，已經在路上了。」

看見這回的信息，莫桑榆有一會摸不著頭腦，無論怎麼看都不像是明叔回的信息。他一向不是回的簡短而又木訥的話嗎？怎麼這一次還加了一個「別急」？這還是她認識的明叔嗎？難不成因道柔的離去，他也受到了不小的打擊？

只能逼迫自己這樣接受了。

「好的。」

手機一放，莫桑榆便琢磨著還有什麼可以為道序做的。

一個人傷心難過的話，做些暖心的事應該會讓這個人心情好一點點吧？

胡思亂想了一會兒，門外便有車軲轆的聲音。

是道序回來了，她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