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光團趴在光帶上，閃爍不定的光芒像是某人驚魂未定的劇烈喘息。

被一口一口吞噬掉的痛苦……

許諾打了個寒顫，到最後，他已經不太記得了，自己到底是因為難以忍受的疼痛，還是因為失血過多而死。

還未來得及鬆口氣，光帶便開始破碎，無數黑霧散去，只剩下一團留在了他的身邊。

「昊天……？」白色光團猶豫著向黑霧靠近。

銀色月光照耀在抽噎著的吸血鬼身上。

傑斯站在遠處，不知道是該靠近還是應當遠離。

古德斯蓋雙手捂著嘴，拼盡全力地嘔吐著，卻又什麼都沒辦法吐出來。

「嘔……」淚水湧出，喉嚨里的不適，心臟處的難受，發漲的眼球，古德斯蓋根本無暇顧及周遭。

光是吃掉許諾這一點，就足以讓他崩潰了。

傑斯有些不忍，他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那吸血鬼身上蔓延著的悲傷和愧疚，像極了當初的自己，不，應該說，比當初的自己還要強烈數百倍。

佝僂著背的傑斯往前邁了一步，但下一秒，他便瞪大著眼僵立在原地。

那隻吸血鬼……瘋掉了。

他的雙手又幻化成了可以撕裂一切的利爪，只是此刻，利爪對準的，是他自己的腹部。

一下，兩下，他似乎感覺不到疼痛，只是瘋狂地傷害著自己。

「出來，許諾，出來……」哽咽著的聲音從他嘴裡發出。

夜色無邊。

古德斯蓋沒有死。

及時趕來的福瑞斯和言語制止了他的自殘行為，並且把他帶回了古堡。

古德斯蓋死掉了。

每日坐在落地窗前的，只是一具沒有靈魂的軀殼。

空洞的眼神看著窗外永不凋零的花朵，古德斯蓋常常一待就是一整天。

艷陽高照，電閃雷鳴，春來秋去，他就這樣，一動不動。

終於，某一天，古德斯蓋突然站了起來，一旁的侍從恭敬地為他披上黑色大衣。

「古德斯蓋大人……」侍從輕喚。

「錯了。」無悲無喜的聲音，聽不出情緒。

「……啊？」侍從小心翼翼地問，不敢去招惹此時的王。

「本王的名字，是昊天。」

王改掉了自己的名字，這不是什麼要緊的大事，吸血鬼們聽過後就拋在了腦後。

昊天坐在紅色的王座上，面無表情地直視前方。

古堡里的所有人都被他送走了，外圍也布下了結界，沒有人能夠進來。

他應該死去的，這樣，他就能早一些前往下一個世界，遇見他心心念念的許諾。

但他不願死去。

一旦死去，便會忘記，忘記許諾跟他一起度過的這麼多世界。

他寧願孤獨地活著，仔細品味他們之間的點點滴滴，也不要失去記憶，變成一個不愛許諾的陌生人。

昨天回憶到哪裡了來著？

啊……對，那是一個充滿玫瑰花香的午後……

白色光團小心翼翼地靠近黑霧。

「昊天？」許諾輕輕喚他。

黑霧一動不動，沒有任何回應。

已經忘記了嗎……

許諾嘆了一口氣。

「沒關係的昊天。」白色光團又靠近了一點，黑白兩色之間的區域，是不停吞噬光團的黑。

黑霧沒有忍住，往後退開了一大步。

我不想……不想再傷害你。

許諾輕笑，果然還是有意識的。

「我不疼的，昊天。」

像是為了證明這句話的可信度，許諾抱住了黑霧。

白色光團的表面發出「滋滋」的響聲，這是意識體受到威脅的警告。

[放……開……]艱澀的聲音來自黑霧，他想逃開，卻又怕劇烈的掙扎會更加傷害到許諾。

許諾聽話地鬆開了黑霧，昊天忙往後跳開一大步，確認距離安全後才停了下來。

不停有新的黑霧涌過來，原本暗淡的光帶又開始煥發出光彩。

「下個世界，你還會愛我嗎？」許諾問。

昊天沒有說話。

直到眼願景象模糊失真，許諾開始融入光帶，他才聽到了一聲: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