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蕩盪的空間里，彩色光帶逐漸變暗，只聽一聲脆響，它化作各色光團，四散逃離。

到最後，只剩下一團白色光團漂浮不動，它的不遠處是一團黑霧。

[你……知道……我的感受了……嗎？]沙啞吃力的聲音響起，昊天一字一頓，語氣平淡。

「……抱歉。」許諾嘆息，是他疏忽了。

帶著記憶的他，在面對愛人死亡時尚且不能夠淡定自若，更遑論沒有記憶的昊天？

他的每一次離去，對昊天來說，都是撕心裂肺的痛楚。

[我們……逃吧。]

「逃？」

[我知道一點，那些人，讓你收集能量，才准你回家。]

「嗯，所以我不能逃。」

[為什麼？！]昊天情緒變得激動，黑霧翻滾，彷彿下一秒就要將許諾吞噬，但在快要碰到時又躲了開來。

「我要回家啊。」

[你所謂的家，也不過是一個由意識體組成的位面。]

「昊天，我……」

許諾欲言又止，他不知道該如何說明，那個位面於他的特殊性。

無數個難熬的夜晚，耳邊回蕩的都是爹爹的輕聲安撫。

「我家小小諾呀……」

昊天不懂，也不可能懂。

兩人僵持不下間，四周空氣扭曲，幻化出一片光影。

「溫先生！」許諾驚訝地喚道。

「好久不見呀。」溫先生還是一如既往的溫文爾雅，笑容可掬。

黑霧卻是不屑地冷哼一聲，這個笑面虎，鬼知道他又想幹什麼。

「許諾，你看起來很苦惱呢。」某人眼睛微眯，不著痕跡地掃過一旁的黑霧，「需要幫忙嗎？」

許諾一咬牙，化成人形，朝溫先生跪了下去。

[小諾！]黑霧掙扎著撲過來，卻又被溫先生豎立起來的屏障反彈了回去。

屏障將溫先生和許諾圍住，昊天甚至聽不清楚他們的對話，只能看到兩人嘴唇張合。

黑霧急得團團轉，正想著再一次撲過去，那屏障消失了。

「謝謝溫先生的大恩大德，許諾沒齒難忘。」

「不用，這隻是個交易，我的幫助並不是免費的。」

話音剛落，溫先生便消失在原地。

[小諾，他說了什麼？]黑霧擔憂地環住許諾。

「沒什麼，昊天，我們去下一個世界吧。」

不知什麼時候，腳下光帶又重新煥發出光彩，一陣吸力之後，兩人也隨著萬千意識體一同融進了光帶。

大街上熙熙攘攘，人來人往，但閆府的門口，卻一個經過的人都沒有。

不，應該說，所有人都在有意識地繞開這座充斥著不詳氣息的府邸。

周遭的百姓聚在一起小聲嘀咕。

「聽說已經死了六個人了。」

「也不知道這姓閆的造了什麼孽喲。」

「唉，都報應在下人身上。」

「聽說已經把大部分僕從辭退了。」

「辭退？我看是待不下去了吧！不過換做是我，我也不幹，錢再多，也沒有命重要。」

「我倒是比較心疼這閆大少爺，爹娘死得早，又體弱多病的，還是個殘障，下人都走了，估計也活不久……」

「唉！你說這個作甚！快走快走！」

閆昊天透過緊閉的府門，把這些話聽得一清二楚，他冷冷勾唇，一旁的管家忙上前推著他往裡走。

「少爺，府里就剩春花和秋月兩個丫頭了。」年邁的管家小心翼翼地開口。

「無妨。」閆昊天轉動著手上的扳指，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庭院里樹影婆娑，木輪椅經過的咕嚕聲經久不息。

大白天的，莫名就讓人覺得陰森恐怖。

「喲！許諾，上街去呢？」挽著菜籃的大娘熱情地跟人打著招呼。

「對呢，這不今兒趕集嘛，多賣些糖葫蘆總是好的。」許諾撓了撓後腦勺，羞赧地笑著。

大娘擺擺手：「行，快去吧！」

等人走遠了，大娘才輕輕搖頭嘆息，多好的年輕人啊，要不是無父無母，又沒什麼錢，不然就把自家閨女嫁過去了。

許諾可不知道大娘的小九九，他正滿頭汗水地四處找著能夠賣糖葫蘆的地兒。

特製的木棍看起來挺細，實際重得不行，但勝在好看。

昨晚連夜熬制的糖葫蘆鮮紅地掛在木棍上，看著就讓人口水直流。

選個地兒的功夫，就有不少孩童圍過來，買走了四分之一。

許諾感慨，還是趕集好啊，有錢的小孩兒都多一些。

可惜，也著實擠了些，街道就這麼屁大點地方，塞下了不知多少小鋪，連找個賣糖葫蘆的地兒都難。

眼前突然出現一塊空地，許諾眼睛一亮，忙不迭跑過去佔住，還沾沾自喜，完全沒注意到周遭人古怪的眼神。

地方有了，卻沒人肯過來買，許諾加大了吆喝聲，喊得更賣力了。

太陽逐漸西移，木棍上的糖葫蘆還是插得滿滿的。

許諾垂頭喪氣，看來只能回家了，太晚了可就看不清山路了。

正準備離開，有人叫住了他。

「咳咳……這位小公子，可否賣給在下一些糖葫蘆？」

大喜過望，許諾一邊應著好好好，一邊轉身。

面前的人一看就是個大戶人家的少爺，穿著考究，膚白貌美，就是臉色蒼白了些，還……坐在輪椅上。

一個不留神，許諾就看呆了。

那少爺好脾氣地笑笑，又重新說了一遍，許諾這才醒悟過來，紅著臉問人要多少。

丟臉死了，竟然看一個同性看到發愣！

「嗯……全要了吧。」那少爺一句話，嚇到了許諾和一旁的管家。

「少爺，大夫說了你……」還想說什麼，對上那雙看似溫柔實則冷漠的眼睛，老管家咽了口唾沫，退到一邊。

許諾可沒察覺到他們之間的暗流涌動，只開心地把糖葫蘆取下，收了一半的錢。

「你這糖葫蘆怎麼這麼便宜？」閆昊天挑眉，含笑問道。

「因為公子你心善啊，好人要有好報的。」許諾收好錢財，頭也不抬，「公子，我先告辭了，謝謝你呀。」

閆昊天看著人顛兒顛兒地遠去，眼神嘲諷，我？心善？

「查查他的家世。」

老管家一愣，眼中帶上幾分悲憫：「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