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拉尼娜靠在石壁上，鮮血從眼鼻口中奔涌而出，高級女巫牌早已臟污不堪，掉落在不遠處的血泊中。

自嘲地笑笑，她曾把那塊牌子當成寶貝，用最好的魔法繩掛在自己的脖子上。可如今，她甚至都不想去撿拾。

世界法則那種東西是真實存在的，為了玩弄世人而存在。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她便狠狠大吐了一口血。這是法則的懲罰，懲罰她對自己的不敬。

你欺我瞞我，踏碎我的夢想，難道還不允許我有不滿？拉尼娜的眼神變得陰狠，她瞪著那頭倒在血泊中的巨龍——那曾是她畢生的追求。

身上如火燒般的痛楚愈演愈烈，還有不斷撕裂又不斷癒合的「傷口」在作祟，拉尼娜嗚咽著，在痛苦中閉上了雙眼。

石洞里靜悄悄的，好似什麼都沒有發生。

半空中，有東西輕輕嘆息，它望著拉尼娜的「屍體」，沉吟片刻，最終還是收回了想要回收的「手」。

雨，密密麻麻地下，如牛毛，似細針，努力安撫剛剛受到法則驚嚇的森林。

萬物生長，受過雨水浸泡的植物們青翠欲滴，它們悄悄地看向森林中央的空地，那裡躺著滿身血污的拉尼娜。

「女巫大人……」

「女巫大人……」

「難道死掉了嗎……」

「剛剛好強的威壓，人家都不敢探頭……」

「真可憐……」

植物們七嘴八舌地議論著，惋惜地看著它們崇敬的女巫大人——儘管拉尼娜並不能聽見植物的話。

空地上的女人動了動指頭，植物們驚呼著閉上了嘴，屏息瞧女巫的反應。

「呃……」拉尼娜艱難地睜開了碧綠色的眼睛，細細的雨水早已將身體沖刷幹凈，只有那條龍留下的傷口還在不停裂開又癒合，裂開又癒合，如此地折磨自己。

身上的女巫袍早已破爛不堪，不過她平常的穿著也與裸露無異，因此並未感到不自在。

自從她成為了高級女巫，她便四處尋找龍的存在，最後靠著魔法定位，成功在這森林裡嗅到了龍息，立刻放下一切，來這裡定居。

拉尼娜在魔法上的造詣無人可比，但她生性孤傲，無親無友，來森林定居後也不見人們有多大反應，不過是王國里少了一位愛將女巫袍改得火辣性感的冰山美人罷了。

她在龍居住的石洞附近建了房子，一邊研究滅龍的魔法，一邊監測龍的反應。

傳說中魔力極強的巨龍像患了自閉症，對四周的威脅毫無反應，若不是那若有似無的龍息，拉尼娜還以為它歿了。

越是深入研究，拉尼娜越覺得不對勁，這是一頭新生的巨龍，可她明明在典籍上查到，這頭龍應該存在了上千年。

拉尼娜雖然不解，但她自信好強，有了準備後便進了石洞……

再然後發生了什麼，她不記得了。

拉尼娜搖搖晃晃地站起來，走向了不遠處的住所，雨天的天空，陰沉灰暗，她有些看不清路。

「魔法·光亮。」拉尼娜打了個響指，有光從她的指尖溢出，照亮了前行的路。

進了屋子，拉尼娜又打了個響指，指尖的光亮如有生命般，乖巧地懸浮在房間正中央，努力照亮每一個角落。

看著鑲嵌在牆上的魔法鏡，拉尼娜瞳孔一縮。

她的眉間多了一片龍鱗，那是憑一己之力殺死過龍的大女巫的標誌。

自己畢生的心願，就這麼完成了？拉尼娜伸出手，緩緩撫上了眉間龍鱗。為什麼這麼沒有實感？為什麼沒有記憶？為什麼……自己並不開心？

「嗚哇……」魔法鏡驚呼的聲音打斷了沉思的拉尼娜，「噢天吶我高貴的主人，瞧你額頭上多出的黑疙瘩，真是醜陋，它玷污了您美麗的臉龐！」

「聒噪。」拉尼娜不耐煩地揮手，魔法鏡趕緊閉上了嘴，哼，人家可是換上了世間最好聽的男聲，主人竟然理都不理我，討厭厭！

拉尼娜再怎麼天才，她也終究是個人，森林裡什麼都有，獨獨沒有陪自己說話的生物，這有生命的魔法鏡，便是她耗費大半年搗鼓出來的得意之作——只得意了半天她就後悔了。

拉尼娜冷著臉脫下了衣物，魔法鏡發出了一聲意味不明的呻吟，鏡面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紅。

「控制你的情緒，低等魔物。」拉尼娜呵斥，這紅色的鏡面讓她看不清自己的身體。

背上的傷還在裂開癒合，但痛感卻沒有一開始那麼強烈，也許是自己習慣了。

魔法鏡看到了拉尼娜背上的傷，紅色全部褪去，聒噪而熟悉的聲音再次響起：「天吶我的主人！我心都要碎了！這是哪個大臭臭留下的！我要為您報仇！哪怕身體碎裂也要去為您報仇！」

拉尼娜赤身裸體著貼近魔法鏡，唇邊勾起了笑：「吶……你打算怎麼為我報仇？嗯？」

魔法鏡又紅了，比剛才還要紅得多，它結結巴巴的，鏡面里只照映著拉尼娜雪白的胴體……

「魔法·禁錮。」拉尼娜的聲音剛落，魔法鏡便閃了閃，變成了一面普通的鏡子，沒了聲音也沒了潮紅。

拉尼娜哼著歌，穿上了嶄新的魔法袍。

知道自己滅了龍，拉尼娜心情有些放鬆。女巫壽命短的很短，長的很長，魔法弱又運氣差的，死於非命，魔法強又運氣好的，活上個三百年輕輕鬆鬆。而她的一生，都花在鑽研魔法，尋找惡龍這兩件事上，如今成功變成了大女巫，沒個千八百年是死不了了。

可她才不到一百歲。這在女巫里，是頂頂年輕的了。

剩下的日子，該怎麼度過？拉尼娜對著魔法鏡，撫摸上眉間的龍鱗，表情有一瞬間變得怔然。

無所事事了一個月，拉尼娜憋不住了，她甚至想要出森林，去毀滅世界來打發時間——這不是在開玩笑，龍凌駕於這世界之上，而大女巫，卻是可以獨自屠龍的存在。

就在她推開房門，想要行動時，她聽見了稚嫩的嬰兒啼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