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早飯，拉尼娜和許諾便迎著朝陽出發了。

魔法鏡安安靜靜地躺在拉尼娜的胸前，法術還沒失效，它發不出聲音，但微微泛紅的鏡面還是可以瞧見它內心的澎湃。

埋胸誒！

許諾乖巧地跟在拉尼娜身後，眼神里透著些第一次出門的興奮和緊張，極目遠眺，便能看到城中央的塔尖，那是國王的宮殿。

傳說，在山的那邊海的那邊有一座美麗的城堡。

這座城堡與世隔絕，四面都是森林，國王帶領著他的子民們在這裡安居樂業，大家相處得其樂融融。

王國雖小，五臟俱全，百姓們自給自足，過得十分自在。

聖明的國王與王後相敬如賓，恩愛有加，膝下只有一子，名為古德斯蓋。

古德斯蓋王子金髮碧眼，相貌英俊，溫文爾雅，是全王國少女的夢中情人。

今天是個特殊的日子——初級女巫測試，以往的測試都由國王來負責監督，可最近不知怎麼回事，國王陛下很少出現在大眾面前，女巫測試的事，也早早透露了風聲。

這次的監督者，由科瑞恩王後和古德斯蓋王子殿下共同擔任。

一大早，王後和王子便在女僕們的簇擁下起了床，待收拾打扮後，已是日上三竿。

「古德斯蓋，該走了。」高貴典雅的王後妝容精緻，長發都被一絲不苟地盤在頭頂，純白色的禮服層層疊疊直拖到地面，繁複精美的花紋盤踞在裙擺上。

科瑞恩拿過侍女手中象徵權利的法杖，一步一步向宮殿外走去，那裡有專門的馬車在等待他們。

古德斯蓋眼神複雜地看了眼科瑞恩手中的權杖，那沉甸甸的木棍總是伴隨在父王身邊，可他已經一月有餘未曾見過父王。

母後也變了，曾經活潑開朗，偶爾還有點小迷糊的少婦，如今變得冷漠無情，連看他這個唯一的兒子的眼神，也沒有絲毫溫度。

科瑞恩感受到什麼，皺著眉回頭看向古德斯蓋：「還不跟上？」

古德斯蓋慌忙低頭，大步跟在科瑞恩身後，不再有過多想法。也許，母後只是最近比較忙……

車輪軲轆著向前行駛，女僕們畢恭畢敬地跪在原地，直到馬車消失在視線中，才垂著頭起身。

沒有人知道，城堡最高處的塔尖閣樓里，一個面容憔悴的中年男人，被粗壯的鎖鏈牢牢銬在牆壁上，透過一旁的窗戶，他眼睜睜地看著馬車遠去。

瑞恩……你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被逼著喝過魔法藥的嗓子發不出聲音，曾經風光無限的國王陛下看起來像是已然習慣，只是眼神里還透著不解和失落……

和拉尼娜如出一轍的打扮，許諾被大大的女巫帽遮住了大半張臉，只露出一個精緻小巧的尖尖下巴，寬鬆的女巫服套在身上，鬆鬆垮垮的，更顯得人嬌小可愛。

小手緊緊捏著掃帚——這是拉尼娜上個月出門採購給他帶回來的禮物，上面有拉尼娜特意留下的魔法能量，足夠許諾用一兩次小小的魔法，頭一次出門的小女巫許諾不免還是有點兒緊張。

「老……老師。」許諾怯怯地喊前頭姿態優雅的紅髮女人，「我該怎麼做才能透過女巫測試呢……？」

拉尼娜纖長的手指劃過自己精心保養的大波浪卷，她輕哼一聲：「什麼事都問我？不知道自個兒動腦子？」

許諾垮著小臉，緊了緊握著掃帚的手，乖乖跟在拉尼娜身後，不再出聲。

拉尼娜回頭看了眼少年，輕咳了咳：「你只管聽考官的要求就是，不會很難的。」

「嗯！我會努力的！」許諾狠狠點了點頭，內心卻仍不免向上帝祈求，敬愛的上帝啊，求求您保佑我待會能夠成功放出讓考官大人滿意的魔法……

人人都想成為女巫，但卻不是人人都能夠成功女巫。

當女巫需要上天的垂憐，還需要後天的鍛煉，十個孩子中，有天賦的可能只有兩三個，最後能夠功成名就的，卻可能一個都沒有。

因此，女巫是非常受世人追捧的行業，許諾從古書上看到過，但他一直沒什麼實質的概念。

直到今天，跟著老師走在城堡外圍的街道上，他才清楚地意識到這一點。

看見他們的百姓都停下了手中的工作，一臉的好奇，羨慕和狂熱。

當然，這些赤裸裸的視線都是沖著拉尼娜額前的龍鱗標記去的，至於她身後明顯是見習女巫的許諾，並未受到什麼關注。

偶爾有幾個盯著許諾瞧的，也是跟他年紀相仿的少年少女。少年的眼神是欣賞，少女的眼神是羨慕，一旦跟許諾對上眼，便都害羞地把目光移開。

許諾從沒見過這麼多人，他有些緊張地跟在拉尼娜身後，但很快，他便被琳琅滿目的商品吸引了視線。

有拉尼娜曾經給他帶回過的小玩意兒，也有許諾從沒見過的新奇事物，他忍不住在每個攤位前駐足。

好客的店家也很樂意為這位美麗的小女巫進行介紹。

於是，等到許諾反應過來時，拉尼娜的身影已經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老師……？」許諾慌了起來，他到處尋找拉尼娜的身影，可就是找不到那頭熟悉的大紅色長髮。

他卻是忘了，今天外出的拉尼娜，穿著女巫服，早就藏好了她引人注目的頭髮。

大大的眼睛裡蓄滿了不知所措的淚水，只差一個眨眼，淚珠便能砸向地面，許諾努力吸氣，想讓自己冷靜下來，卻毫無作用。

這裡沒有體貼入微的植物們，沒有嘰嘰喳喳的魔法鏡先生，沒有無處不在的拉尼娜老師，只有分不清的街道，來往的人群，不熟悉的陌生人。

這就是迷路嗎？許諾越想越害怕，忍不住站在原地，大哭了起來。

過往的行人不由得停下了腳步，有些好奇地看向路中央哭得傷心的「少女」，卻都猶豫著，不知是否該上前。

「美麗的小姐，請問，你需要幫助嗎？」這時，一個溫和帶著擔憂的聲音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