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顧青住下來了，不僅幫丁大夫打下手，還包了他的一日三餐。

「看不出來，你做飯還挺好吃的。」丁大夫調侃。

顧青笑了笑：「我會的可多了。」

丁大夫一開始沒當真，後來發現，他會的，是真的多。

詩詞歌賦張口就來，一有興緻就拉著丁大夫跟他對月小酌，喝多了便唱小曲，是他沒有聽過的調子，婉轉動人。

他還會琴棋書畫，不說樣樣精通，但每樣都會一點，跟丁大夫對弈綽綽有餘，兩個人常常殺得意猶未盡，忘了時間。

甚至，顧青還會一點醫術，自然是比不過丁大夫了，但也有著自己的獨到見解，丁大夫有時候走進了死胡同，問問顧青，便覺得自己醍醐灌頂，豁然開朗。

孫美人一開始是很高興丁大夫能有一個至交好友的，畢竟這人看起來性格開朗話又多，實際上對誰都是不冷不熱的態度，就連自己，都是因為從小一起長大，才在丁大夫心裡佔了一席之地。

可是這個顧青，入侵的速度太快了，快得她心慌，莫名的不安籠罩著她。

然而，事實也證明了，女人的第六感總是該死的准。

看著眼前抱在一起擁吻的兩人，孫美人手裡的籃子落在了地上，裡面精心準備的吃食散落了一地，可她只覺得腦子裡嗡嗡的，甚至忘了彎腰去撿。

最後還是顧青幫她撿起來的。

「你們……剛剛……在做什麼？」孫美人沒有伸手去接，她的嗓音有些澀，不如平日里的好聽，眼神怪異地盯著顧青，彷彿他是什麼洪水猛獸。

顧青張了張嘴，他想說什麼，最終還是沒說出口。

這個女孩，喜歡的是自己的愛人，喜歡的時間還比自己久，這些他一早就知道，可他還是做出了這樣的事情，明明，對方還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是什麼時候對丁大夫起心思的，他已經不記得了。

可能是睜眼時看到的認真給自己換藥的英俊側臉，可能是自己文縐縐地咬文嚼字時，笑著看著自己的視線，可能是喝多了，那碗遞過來的醒酒湯，也可能是沉浸在醫書中時，時而蹙眉時而展顏的小表情。

是相處了太久了，也是過於默契了，顧青覺得，自己再也找不到跟自己這麼契合的人了，於是，明明倫理道德和三綱五常都告訴他，他不該這麼做，可他還是趁著夜色撩人，吻上了肖想已久的唇。

沒有被推開，甚至被迎合了，在顧青狂喜的時候，丁大夫擁住了他，反客為主。

然後便是籃子落地的聲音，顧青感受到了丁大夫瞬間的僵硬。

「喝多了……就……」丁大夫囁嚅著回答孫美人的質問。

顧青不說話，算是默認了丁大夫的借口。

三個人都知道這個借口的拙劣，孫美人清楚丁大夫的酒量和酒品，他幹不出酒後亂性這種事，更何況對方還是個男人。

可她扯了扯嘴角，又是活潑的模樣，她嗔怪道：「你嚇死我了！」

丁大夫鬆了口氣：「你怎麼來了？」

「娘做了些吃的，讓我給你們送過來。」

兩人並肩往裡走，默契地忽視掉了身後抱著籃子的顧青。

顧青一言不發地看著兩人笑鬧，像是跟往常一樣。

「我該走啦。」孫美人看了看天色道，隨後像是不經意地瞥了眼顧青，「阿顧，你送送我吧。」

丁大夫臉色一僵，下意識去看顧青：「還是我送你吧。」他不想讓這兩人獨處，顧青性子溫和，孫美人要是說什麼不好的話，悶葫蘆一樣的顧青不會告訴他。

「這麼寶貝？」孫美人收斂了臉上的笑容，輕輕問。

不想這兩人箭弩拔張地對峙，顧青走出了門：「走吧，我送你。」

丁大夫看著兩人走遠，捏緊了拳頭。

「你還挺有本事。」孫美人面無表情，不見剛剛偽裝出來的笑容。

「孫姑娘說笑了。」顧青眼神里有些愧疚，「我……」

終究還是什麼都說不出口。

「不用道歉。」孫美人猜到了對方想幹什麼，年輕氣盛的她露出了惡意的笑容，「反正你們也不可能在一起。」

「你說，要是村裡人知道你是個勾引男人的變.態，你的下場是什麼樣的？」

「愛情，是不分性別的。」顧青沒有孫美人想像中的慌亂，而是一字一句道，「他愛我，我愛他，這是我們兩個人的事情，跟你無關，也跟村裡人無關。」

所以，我們不需要在意你們的看法。

被噎住的孫美人很生氣，她對顧青怒目而視：「男人跟男人不該在一起！」色厲內荏像只張牙舞爪的小貓，毫無威懾力。

「孫姑娘，前面就到你家了，顧某先回去了。」說完竟是徑直轉身，頭也不回地走了。

孫美人沉著臉回了家。

「誰招惹我們家大姑娘了？」父母吃飯時發現了女兒的不對勁，笑著問。

孫美人脾氣不好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這板著臉的樣子他們都看習慣了。

張了張口復又閉上，孫美人還是說不出口。她可以不在意顧青，但她不能不考慮丁大夫的聲譽，同性相戀這種事情，除了顧青那個讀書把腦子讀壞了的瘋子，幾個人能接受？

但是她一定會想到辦法把兩人分開的，離丁哥哥三十歲生日只有不到一個月了。

明明能夠成為新娘的人是她。

顧青回去的時候，丁大夫正在院子里不安地來回踱步，看見人回來了，慌忙迎了上去：「你沒事吧？」

「沒事。」顧青笑著回答，「孫姑娘又不是不講理的人。」

鬆開顧青的手，丁大夫猶豫著開了口：「要不……我們還是做朋友吧……」

顧青怔怔地看著愛人，臉上的笑容甚至還沒來得及收斂，看上去可笑又可憐。

「剛剛的事情就當成是意外好不好？」不敢看顧青的臉，丁大夫又說，「我去給你下碗面。」

你逃了。

顧青靜靜看著丁大夫往廚房快步走的背影，那樣子好像背後有什麼洪水猛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