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的茶早已涼透，比書房內的溫度更冷上幾分。視線順著空氣塵埃所及之處漫步，侯亦卓將書房看了個遍。也許是該將此處修葺一番了。

他倒不打算先行問話，他想聽聽面前無何作為靠著關係錢財步步高升上的丞相，對著自己的私事有何見解。這些日子為沐清的事兒纏著身，不想這些臣子愈發囂張，膽敢在太歲頭上動土。

「陛下……微臣以為，這沐氏之事，實為不妥啊……」分明是加冠之年的顧念，出口的語調卻像是在這骯髒的官場中摸爬滾打多年，一字一句之間都是腐朽的氣息。這倒也怨不得他，眾人皆是如此。他不過是眾人中的一人罷了。

侯亦卓聽著這句廢話，只覺好笑，可卻又笑不出聲來，本是生龍活虎的年紀，言談成此般模樣，不知是自己的錯還是這世道的過。

「朕何時做過妥帖的事？在眾愛卿眼中，朕怕是將這江山大計當作是家家酒般玩弄於股掌之間罷了。此次『胡鬧』又費得著如此……大驚小怪？」

顧念入宮前對這帝王要說的話早便想著了，可即使如此，這些話他卻是不得不言。沐清意圖已露，身份已顯，他是不害怕沐清嘴巴一松，清尚多年積澱毀於一旦，可畢竟是只棄子，留著也不是個法子。何況如今又多出個沐澈……不怕一萬就怕萬一，狗急跳牆的道理顧念混跡多年不是不懂。

「陛下！此事非同小可啊！南方那些個組織已先露頭角，清尚最近也不生安分……京城又生出這番事端，陛下若再留沐氏兄弟於身邊，只會徒增心憂……」

「就因著他是清尚的絕佳武器？愛卿是懼著清尚會尋來，還是他二人死囚會反了朕的天？！」本是平了心緒，可說著說著，不知為何心湖卻漾起絲絲漣漪。侯亦卓不知曉自己在為個拖累爭辯些什麼。

「陛下息怒，當以龍體為重。」空氣中不明的壓力重重壓在顧念的頭頂，斷沒想到侯亦卓會有此般反應。

「只是若能自這沐清口中探來些關於清尚的口風，並以其身份做那些個欲復太姜的逆反組織的人質……也不是不可。」顧念忙轉了語風，好難得才混入皇宮到今日的位子，切不可為這白白幾句惹怒了面前這人。誰讓這人是九五之尊，誰讓他幾言幾句便握著天下的生殺大權。

侯亦卓伸手撫著茶杯外沿，指尖觸碰到的冰涼青瓷，神色沉靜下來，看得出來是將方才該有的情緒都隱了起來。

「愛卿這般費心，看來朕是將昨夜之事交對了人。」侯亦卓倒也不去回應顧念理智的提議，可他話語中的信任也無摻假。他怎會不知，顧念所言皆是實話？況且這般計謀不得逞都難。

可這高傲的帝王就是不想應下這萬全之策，即便這麼做……沐清定不會斷了性命。即便這計策大臣們定會毫無反言。

「愛卿大病初癒，好生歇養著。朕也乏了，今日……便罷了。」說罷，將茶杯放在唇邊，卻不張口飲下。

「微臣……微臣告退。」顧念畢恭畢敬地退出屋去。

書房外的景色與來時相仿，也就是心下所想，完全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