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眼的是記憶中不甚熟稔的帳簾，景緻雖有些模糊，可他確實未曾見過。沐清揉了揉眼，環顧四周，正對上帝王關切的眼。

「這裡是……」

侯亦卓愣住神，那少年分明說是要成他想要的模樣。可……他卻不想讓沐清失憶啊！

轉眼看向那雙痴懵的雙目，倒是含了些色彩於其中。也許，失憶總比……記著還要痛苦得承受一切來得好些。

「阿卓？你怎在此處？」不等侯亦卓應話，沐清伸出手撫上面前人的臉龐，語氣像是他們熟識已久，久到自十年前就不曾分離片刻般。

「……」腦海中各類念頭飛速閃過，侯亦卓終是定了神，編出了連自己都不相信的謊話：「你走平路都會摔跤，朕……我也是擔心的很。」

「啊……這樣啊……」沐清又扶了扶自己的額頭，彷彿那裡真的有方才「撞出」的大包一般。

「讓阿卓掛心是我的過。以後會小心的。」說著說著，沐清有些愧疚地笑笑，又在眼角的末尾流露出些羞澀。

此番侯亦卓是真真痴傻在原處，手足無措。他張了張唇，卻又吐不出一言，面上寫滿了受寵若驚。

見這面前清白衣衫的人兒這般神情，沐清歪了歪頭，又笑得更開了些：「真的，我保證！」說罷，柔軟的唇掠過對方的臉頰，像是在猶豫，又回來輕啄了口。宛若只偷腥的貓。

侯亦卓被這莫名的溫度驚得回過神兒來，他笑不出來，卻聽見自己激動的聲音：

「清兒啊……咱們……咱們去宮外……走走可好？」

此刻的沐清，不屬於終日陰霾的皇城，侯亦卓這般想著，抹去眼角不知名的液體。他說不清自己此刻的內心是何想法，是該感激那少年人，還是該感激眼前的沐清。

出宮城時正值午後，街道上的人少些，亦都是各司其職，一派井然有序的景象。待沐清動動這兒，鬧鬧那兒，日光已收斂起了。

漸點起的火燭燈籠，代替了光源，像是漫天繁星跌在了凡間，而墨藍的天成了一望無際的海，月是蕩漾其間的一葉孤舟，吟著思念的詩。

沐清拉著侯亦卓略顯寬大的袖走進醉紅樓時，夜市已展，熙熙攘攘的人瞬時填滿了偌大的京城。

舞水袖的姑娘生的好看，水綠色的秀塅襯出張蓮花般的面容，眉若遠山，眼底波光流轉。她值得一片叫好聲。

「若哪家姑娘比得過我家藍之，這五百兩黃金便賠給眾位！」濃妝艷抹的老鴇不知何時出現在檯子中央，對著座下的看官也好姑娘也好，冷不丁得說了這麼一句。

原來是眾青樓在比爭啊……難得遇見場好戲。侯亦卓看向四周，身旁凈坐著些其他青樓的老鴇或是各有顏色的姑娘，看官們都躲藏在二樓雅間閑談嗑瓜子，可不知道沐清這呆瓜將自己帶來此處為何意。等等……沐清呢？！

右手的空虛感提醒著身邊人的消失，侯亦卓心下大亂，卻在急急起身的剎那間，望見檯子上的人。

紅衣似火，微立的領口恰到好處擋住男子的象徵。眼角下的桃花開得絢爛，唇間的胭脂點染了整個夜晚。目似琉璃燈，卻又透著鮮衣怒馬的少年陽剛氣息。亦柔亦剛，惹人遐想連篇。

未等眾人喘息，那人便提劍刺來，可你竟甘願為他破了胸膛。劍鋒直轉，絕佳的輕功在此刻排上了用場，一挑一收間，宛若戰場展翅翱翔的雄鷹，又像是深閨里最為精緻的女工。

侯亦卓就眼睜睜見著那人曲終將劍棄在檯子上，衣袂紛飛，一團紅火撲入自己懷中。

沐清吐了吐舌頭，低語道：「我想自己賺些銀子……不對！金子……」

「好！」

不知身後是誰先帶起頭來，叫好聲、歡呼聲不絕於耳，掌聲雷動。

侯亦卓定了定神，撫上對方眼角的桃花：「清兒，我欲立你為後。」

畢竟，他值得江山如畫。

次日。

沐清看了看熟悉的環境，卻仍覺何處不對。

「昨日……可是去了何處？」

「嗯？」

「沒什麼……只是個夢罷了。」

侯亦卓望著有些疑惑的沐清，握緊了手中綉著桃花的紅帕子，終是不言一字。

是啊……只是個夢。可不知是何人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