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亦卓：我想見他的笑臉。想瘋了。

沐清：我這番倒不想著死了。卻也笑不出來。

【以下情節會與之後有關】

御花園新引進了些黎國的花苗，雖未至滿園芳香的時節，可自那個個或艷麗、或清雅色澤的花苞看去，已是看的到山花爛漫，竟連整日陰著面的天也難得折射出沁人心脾的蔚藍。

前些日子叫人鑿了口不大不小的湖，又砌上了些巨石，一些個珍奇花草圍繞四周，依著輕歌的圖紙修了個滲著江南山水味兒的小亭子。也不知是誰想讓誰「停住」。

太姜靠著南疆，光照自是更眷顧些。一方水土養一方人，若是不出差池，沐清此刻也應是像著翠竹一般溫潤的謙謙君子，也應是亭台閣樓，畫舫旖旎。也應是詩酒趁年華。

侯亦卓承認那少了風沙侵蝕之地分明不是自個兒久留之地，即便是收復後去那偏南的土地的次數一隻手也數的過來。說到底，這凜冽的風，滿目蕭瑟，才是他的國。

想來也可笑，皇城不動土木是有些日子了。若不是聽見身旁人無意間的囈語，也不會耗心力財力人力在這幾載未至的御花園上。平日妃嬪們宮人也都算識趣，斷不會來此處閒遊，此般下來，本是皇城中帶些色彩的唯一之地，卻成了人跡罕至之處。可他就聽見那人說，想見見記憶中多年前的秀麗景緻。

侯亦卓今日穿著他向來厭惡的庶民之色，其實也不過是隨意披了件白衣。沿著新鋪成的石子路，繞湖走著。這般閒情逸緻，倒像是奢侈物一般。

「帝王好情致！」不知自何處冒出一句青年男子的聲音。

頓住步子，伸手便要取腰間的短劍，侯亦卓掃視著周身，用內力察覺著來人的方向。

「誒！刀劍無眼啊！莫傷了和氣嘛！」同一個聲線入耳，只不過這次是近在身旁。

侯亦卓驀地向左轉過頭去，入目的少年人翩翩而立，黑髮玉冠，劍眉星目，像極了沐清該有的樣子。

「你是何人？！膽敢入我皇家重地！」短劍順勢而出，直抵對方喉嚨。

少年人咽了口口水，面上的驚愕之色倒是不假。

「刀……刀劍無眼啊！你且……三思而後行啊！」

帝王家怎有聽人言的好脾氣，頸上的劍又逼近了幾分，侯亦卓並不打算只是嚇唬嚇唬眼前這人。

「誒！怎麼不聽人話呢！虧我好心來與你做筆交易。」少年竟向著面前的帝王翻了記白眼，出口的話卻全無惶恐。

刃下已然滲出絲絲殷紅，短劍及時止住前行的步子，停留在距脖頸適當的距離。

「哦？此番隻身一人，以身犯險，便是為了尋朕做樁交易？」侯亦卓的質疑全顯現在出口的話語中。

聽聞這言，這不速之客自是不怪罪侯亦卓的多疑敏感，尋常人家見他便是這般模樣，又何況是在刺客刀下日日死裡逃生的帝王。

「讓他吃下，便可保一日你想要的。」少年伸手在懷中摸索著什麼，最終掏出一個陶質黑色小瓶，抿唇微笑，向陽花般惹人眼。

見著少年這幅自信的神情，彷彿天下皆在其掌控之中，侯亦卓冷笑出聲：「讓何人吃？你這般沒頭沒腦的商討，朕會應你？」

「那陛下以為我這毛頭小子會不知曉這園子的來頭？我要的只是涚妃當年帶來的那面銅鏡罷了，一個鏡子換一天念想，挺值得。」方才唇紅齒白的少年轉瞬間像是換了副皮囊，眸中的目光陰沉得與侯亦卓不相上下。

「如何？」

侯亦卓盯著面前的深邃的眸子，看不出悲喜，思索片刻，緩緩收劍於鞘中。一把奪過那人手中神秘的瓶子，轉身離去。

能逃過皇城天羅地網般的圍追堵截，定不是等閑人，清尚培養多年的極致殺手亦是有來無回，這人……

【換場景】

沉穩的腳步聲自殿內響起，沐清甚至聽得見塵土飛揚的聲音。是那姓侯的來了，這麼些天磨在宮裡，他聽得分明了。

「吃了。」沒有多餘的開場白，不容抗拒的聲線回蕩在空曠的大殿中。

沐清轉眼瞥見帝王手中不知從何處尋來的黑色藥丸，笑容苦澀：「我倒現下問這藥為何物的念想都斷了。」

藥很甜，不是想像中那般苦澀得難以下咽，味道像是幼時吃的糖糕。可他心裡是苦不堪言。

沐清不知道的是，面前的帝王家心底湧出的酸苦，豈是言語能及。

「有何感覺？」侯亦卓語氣有些焦急，在確認著何事一般。

「我應有何感覺？」沐清這次是笑也笑不出了，渾身的無力讓他的意識不斷淪陷、下沉，直至無盡的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