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在面前鋪展開的曙光，又被人一絲絲抽走，田亦凡呆愣在原地，半晌不知要做些什麼。

A伯爵倒是一反往常地悠閑。從來不打無準備的仗，是他一貫的作風，即便是對著個毛頭刑警，也是如此。

倒地的女人還在地上坐著，左腿小腿出流出鮮紅的血，汩汩匯成條小溪般向田亦凡這般湧來，恍若地獄中伸出的血手臂。下一秒就讓人窒息。

「你……」田亦凡萬萬不曾預料到自己好端端護送走的女人會在幾天後莫名其妙和自己一同出現在這陌生的豪華別墅內。那李錦……這個該死的女人！

見著田亦凡瞪紅了的雙眼，A不由分說踹向一旁的女人，笑說：「怎麼，見了她還挺高興啊？」說罷還俯下身，掐著小月哭紅的臉，向著田亦凡不知是顯擺自己的成果，還是赤裸裸的挑釁，伯爵繼而又說道：

「下一次就不是腿這麼簡單了。」面具下的藍眸炯炯有神，可怎麼看也蘊含著嘲諷，「就是這了。」

遠遠望去，雕花的槍口正抵著小月微微隆起的小腹，田亦凡下一瞬 便向著對方奔去，恨不得將那男人暴斃。

「你個瘋子！放開她！」田亦凡沖著，卻在揪住對方衣衫的前一秒被人拖住，絲毫沒了活動的空間。

「我說過了，你安分些，什麼都好說。」A依舊在原地站著，紋絲不動，他不知道一個單純的傻刑警會對自己構成什麼威脅。

這話隔著幾個人的距離傳入田亦凡耳中無疑是再簡單不過的折辱，田亦凡掙扎著，額角的青筋凸顯，面目猙獰如惡鬼般叫人不寒而慄。

「你放開她！你個禽獸！以為自己了不起是嗎？！老子當時就應該留下來一槍斃了你！」田亦凡口不擇言，大喊大叫著，又明知自己做的儘是些無用功。

剎那間，地板的冰涼摩擦出疼痛，田亦凡只覺一陣天旋地轉。這些天不知被多少次如此沒情面地撂倒在地。

「啊……」生理本能讓田亦凡悶哼出聲，卻又轉眼感受到口中的冰涼。不同於冷清地板的冰涼，帶著獨屬於武器的危險。

「我問你吃沒吃過子彈，看來是叫我親口喂你？」A伯爵不知何時已到了自己身旁，距自己不過幾寸的半面精緻面具底下，兩瓣薄唇緊緊抿著，看是在極力剋制著自己的情緒。

「嗚嗚嗚……」這下田亦凡是真知曉何為有口不能言，一旁的小月被人捂上了嘴，最後的啜泣也成了嗚咽。

A伯爵難得暴露出野獸的本性，不再似原先那般彬彬有禮，畢竟那也是做給旁人看的假象，可這屋內的人出過田亦凡，誰又不曾見過伯爵本來的模樣呢？

「當時破門而入的時候就應該想想這交易值不值得！」低沉的男聲自牙縫中流露而出，A伯爵轉眼又笑出了聲，「你是應該知道外交豁免權是如何一回事吧？」

田亦凡自心底瞧不起面前這可憐的男人，顧翰若不是因為那虛無縹緲的名號，也不至於到死也治不了這人的罪。

口中被人抵著槍口，也是平生第一次，倒是個不可多得的經歷了。呵，真是新鮮。田亦凡在心裡冷哼，竟險些笑出了聲。

「別再輕舉妄動了，也不知道你在警校學習那麼多年，都是白費了。」A伯爵驀地收起了槍，還略有些嫌棄地用身旁人遞過的毛巾擦了槍口，又瞥了眼還倒在地上的田亦凡，起了身。

「一手遮天的A伯爵就靠著個女人壓住我，呵，原來您口中所謂的外交豁免權的好處？」田亦凡躺在地上，也沒有起來的意思，語氣悠然，就連一旁的托德也不由蹙了眉頭。

這小子還真是，給臉不要臉啊……托德看著躺屍的田亦凡又瞧瞧伯爵陰晴不定的臉，到口的話又咽回了肚裡。

「啪——」

「啊……」被人塞著毛巾的小月發出痛苦的呻吟，倒地的瞬間直勾勾盯著田亦凡的眼卻不曾移開。

這眼神田亦凡見過，說實話，是再熟悉不過了。在不久前的葬禮上，小月也是這般絕望的神情，也是在那時，他田亦凡決定舉槍斃了面前這高高在上的男人。

「我讓你去死！！！」瞬時爬起的田亦凡又被人壓制住，目眥欲裂，撕心裂肺地吶喊著。

「我說過了，不要輕舉妄動。」伯爵轉身，嘴角還勾著弧度。

托德趕忙加腔加棒地說：「不知你聽過沒有，A伯爵的話呢，從來不說第二遍。」

「你個卑鄙的小人！你算什麼東西？！」田亦凡恍若未聞，此刻他只想將面前這男人撕個粉碎。

托德正欲開口反駁，這樣的詆毀在過往歲月中他聽得多了，但仍不免被怒火燒了身。

蹦出的聲音卻被A伯爵打斷，單薄的嘴唇一開一合，出口的話都是滿不在乎：「對，我是卑鄙。這是個問題，但沒必要改，不是麼？你只要聽話，什麼問題都解決了。」

至於之後田亦凡又喊叫著什麼，A再懶得聽下去，只覺得這小子比自己在保育院時的管事大媽還要聒噪，挖了挖耳朵，彷彿要將那些聲雜音挖出。

「以後你再鬧，都是這女的挨罪。當然，肚子里的孩子也憑本伯爵心情。」說罷，A轉身上了樓，還不忘囑託手下人，「把地上血清了，傷口處理一下。」

「屬下明白。」托德低了頭，一雙藍眸正撞上地上田亦凡瞪著的雙眼。在這行混了這麼多年，見過這麼多人，可田亦凡的眼還是讓他愣怔片刻。這樣的眼……與多年前的伯爵，如出一轍。

「還愣著幹什麼？快處理啊！」托德搖了搖頭，將所有無端的雜念清除出頭腦，指著身邊的黑西裝說道，語調竟有些焦灼。

與大廳慌亂腳步聲大不相同的是A伯爵上樓輕快的腳步聲。

果然，與顧翰扯上關係的人，都是有趣的人。看來當日沒有一槍致命，確實值得啊……

想著想著，A伯爵覺得此番中國之旅，真是令人舒心愉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