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早晨天亮得晚，山上布滿了白霧，像身在迷宮之中。

柳笑醒來的時候已經天亮，右手邊已經沒有了程林的身影，帳篷透明的頂上被東西蓋住，擋住了外面的陽光。

現在是早上九點半，她算是睡了個懶覺，也不知道程林去幹什麼了。

這樣想著，柳笑穿戴好走出帳篷，在帳篷門口看到坐在石頭邊的程林，面前還升了一堆火。

「醒了？」看到柳笑，程林起身翻起自己的背包，「現在這個時間已經不提供早飯了，如果餓的話可以吃一些零食。」

在柳笑的認知當中，程林一向都是做事周到的人，周到到連這麼一點小事都記掛在心上。背包里的餅幹，牛奶等等雖然不重，但包含著程林的愛，愛有多深就有多重。

柳笑接過一個香蕉味兒的牛奶，說了謝謝便在程林旁邊坐下。

程林有些遲疑，說:「牛奶是冷的，我去問問有沒有熱水，給你加熱一下？」

手裡的牛奶相對於冬天的溫度來說是有些涼，但這沒關係，相反熱牛奶失去了牛奶本身的味道。

早晨的空氣極好，雖然有些冷，但格外舒服。向遠處眺望，還可以看到源遠的長江，處在濃淡不一的白霧下，充滿了神秘色彩。

「今天中午吃了飯就回去了，這次旅行開心嗎？」程林問到，用木棍戳了戳燃燒著的火堆。

「很開心，謝謝你！」柳笑點頭。

謝謝你喜歡我，謝謝你對我這麼好，讓我知道活著的美好。

人性總是很難理解的，你在上一刻還是滿面春風，下一秒就可能陰雲密布。特別是在對待感情的事上，總是會有人不停地試探摸索，去追尋一些荒誕的怪論。

「程林，其實我有話要跟你講。上次沒好開口，但我覺得一定要說。」胃裡的空蕩被香蕉牛奶填上一截，柳笑深深吸了一口氣。

程林看著柳笑，問柳笑想說什麼，他都聽著的。

要說什麼，柳笑自認為不是什麼好聽的話。

「你知道我是一個很缺乏安全感的人，和我這樣的人在一起是很累的，而且我們年齡小，很多事情看的太局限，應該將眼光放的更長遠一些。」

「你想說什麼？」面對柳笑的猶豫，程林的心裡有著不好的預感。

「程林，我們的未來還很長，在這很長的一段路程里你還會遇到更多比我優秀的人，我害怕擁有後的失去，所以不敢奢求任何人給我的好。你懂我的意思嗎？」

這樣的袒露心扉是柳笑有生以來很少做的，今天面對程林他們應該有個結果，如果一直不清不楚兩個人都活在自己的世界裡，一個一味付出，一個一味接受，這是不行的。

雖然這個做出這個決定讓柳笑內心一度陷入絕境，但換個角度看，這也是在給兩個人機會。

如果他們真能度過這個階段，以後又怎麼沒有自信攜手同行呢？

柳笑的話聽在程林的耳朵里就變了色彩，他甚至理解不了柳笑的想法，如果不試試又怎麼會知道一定會失去呢？為什麼對他就這麼沒有信心？

「柳笑，你這是在拒絕我，還是將我再次推開？」程林的問題無非是一個意思。

「我想接受你可我過不了心裡的坎兒。我害怕再次經歷那種絕望的心情，我會挺不過去的。」手上加了力道，手中的牛奶盒從吸管頂端溢出了幾滴純白的奶漬。

柳笑再次想到父母離開的那段時間，彷彿沒了空氣，活不下去。那種感覺太可怕，孤獨深入骨髓，冷風貫徹心臟，縮在小小的角落裡懷疑自己存在的意義。

真的怕了！

程林看著柳笑的臉在冬日下突然變得蒼白，眼睛沉浸在恐慌的回憶里，實在讓人心疼。有一瞬間他也在懷疑，柳笑口中對自己的喜歡到底是異性之間的愛情，還是因為孤獨而對自己產生的執著。

他很怕是後者，也相信絕不會是後者。有一點他一直做的很好，就是不論對什麼都行信心十足，相信自己的判斷。

可懷疑不是沒有的，他想親耳聽到柳笑的答案。

「所以你想告訴我的到底是什麼？以後見到就當做不認識，還是讓我放棄你？」這種想法很可怕，可程林不得不想。

「高三是個重要的階段，你應該努力追尋你規劃的人生和目標，而我也應該在剩下的日子裡朝我的方向前進，所以這段時間我們不要在談私人的事情了，平時在學校沒重要的事情你也不要來找我了。」終於柳笑還是說出了自己心中早就做好的選擇，雖然不知道程林是什麼態度，但這個決定是最明智的，「等過了這個階段，我能夠得償所願，到時候換我來追你，好嗎？」

她不會放棄程林，更不會忘記程林，這個男孩是她一生中最閃耀的存在，所以等自己足夠閃耀的時候，她要試著勇敢。

話音落了很久都沒有得到程林的回應，程林低著頭看著腳尖兒，柳笑看不到他的表情。

忐忑著心直到程林冷靜的問:「你就不怕到時候我已經不愛你了嗎？」

會嗎？

柳笑當即被潑了一盆涼水，心臟在瑟瑟發抖。

世界上的確有很多比她優秀無數倍的女生，所以當程林喜歡上別人，將自己當做人生可有可無的過客怎麼辦？

這個答案設想過，但從程林嘴裡聽到免不了內心糾結。

「時間是很可怕的東西，它不僅可以撫平人心裡的傷口，還會讓人對感情漸漸淡忘。你害怕以後失去，難道就不怕現在失去嗎？」

是啊，難道是她太有恃無恐了，所以就忽略自己現在會失去的事實嗎？

可現在要怎麼辦呢！

「柳笑，什麼時候你才會勇敢一點？」程林抬起頭，嘴角的苦笑盡收眼底。

勇敢這個詞聽上去是那樣讓人心疼，柳笑這平平無奇的生活里彷彿從沒有因為某事而去努力過，除了跳舞。

她羨慕許卓婭無所畏懼的說走就走，即使發生太多不好的事那也是人生中的一筆精彩；也羨慕張琳為了愛情可以奮不顧身的付出真心；更羨慕程林喜歡自己，不論自己多少缺點和讓他無數次的傷心，始終如一。

曾經在和張琳交流的過程中她也想過，自己應該更勇敢一些，向著自己喜歡的光明走近，這是福祉的事情。可心裡的魔鬼總會在這個時候跳出來，訴說自己有多醜陋和不堪，根本配不上程林。

一次一次的猶豫和糾結讓柳笑最終做出了這個決定，可在這一刻她又後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