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貳】

「你，是鬼還是妖怪？」藍笙有些晃晃悠悠的站在站在平時他坐的破敗的椅子上，抱著他拆下的掃把柄，問道。那個雖然這人表現的很善意，但是他還是得稍微的提一提自己的氣勢。

誰讓這人長的這麼高。

「阿籃，你，還是快下來吧，這樣會摔倒。」和淺看著藍笙這般孩子似的舉動，有些無奈，一邊按住晃動的椅子，一邊要攔腰把人抱了下來。

「我是妖怪。一枝山荷葉，名和淺。」

這一次，就算阿籃還是接受不了，他也不會騙他。

這一次，阿籃走到哪，他追到哪。片刻不離。

這一次，阿籃不會再死了。

「山荷葉？不是這裡的物種吧。」藍笙也覺得這樣反應似乎有些過分，他推開了和淺的手，走下椅子，到一旁撿起了被他丟棄的掃把頭，開始裝上。姥姥從前很喜歡講妖怪的故事，很多很多，他小時候對妖怪頗有好感的，還經常跑到山上的破廟去，想著偶遇一個。

只是漸漸長大，認為，這種東西都是騙人的吧。也和別人一樣，不僅不相信，還起了畏懼之心。

沒想到，幼時的單純願望，在這個不再單純的年紀中，卻實現了。

「我從前喜歡四處遊歷。」和淺沒想到，現在的阿籃竟是這般淡然的反應。

不過這樣很好，這樣他就可能不會因為他是妖怪，就逃了。

「從前？」藍笙將裝好的掃把放回原處。

「嗯。現在是找一個人。」

「恩人？」這完全是藍笙受到姥姥故事的影響。

「愛人。」

藍笙轉頭，看著已經站在自己身邊的人，白髮白衣，笑道:「那你加油，祝你們白頭偕老。」

只是，只能白頭，不能偕老吧。

妖怪和人。

「你，不會痛苦嗎？」

「為何痛苦。」

「人的壽命最多百年，也許……她已經死了。」

姥姥的故事中，都是悲劇收場。

「還有輪迴。」

和淺那雙淺綠的眸子緊緊的盯著藍笙，「生生輪迴，世世尋。」

「既然喜歡，何來放棄。」

你，又是如何能那般放棄我？

生生輪迴世世尋，既然喜歡，何來放棄。

藍笙聽著這句話，沒由來的，一陣心虛。

「嗯。」

三天後。

「和淺，你不是要去找愛人嗎？幹嘛還賴在我這裡。」這三天，和淺的吃喝自己供著，晚上還得搶自己半張毯子，雖然這打水洗衣服什麼的家務活他都很勤快的做了，但藍笙仍覺得自己該是被一隻妖怪騙了。

和淺微笑的看著藍笙在電腦上敲來敲去，「見到你時，就找到了。」

「找到了？」藍笙停下手上的工作，轉頭看向和淺，「那你就更不該還在我這裡了。」

突然，他想到了當時那樹上的身影，細想起來似乎頗為落寞，藍笙身形一頓，抿了抿嘴唇，安慰道:「沒事兒，不是還有輪迴麼？作為社會主義接班人，要堅強，雖然你可能不是只中國妖怪。」

只是這一個輪迴，和淺尋了千年。

「那你，就休息休息吧。」

說完，藍笙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去買些東西。」

他覺得，心中有傷心事，該是私密些。

特別是一個男人，應該給他單獨的空間。

「……」雖然阿籃是誤會了，不過，自己應該不算騙他吧。

和淺轉身跟了上去。

「他沒有死。只是，不記得我了。」

「所以呢？」藍笙回頭看了看和淺，有些疑惑，但還是替他想了一個辦法，「人家失憶的，都喜歡和她講過去的事情。不如你也試一試？」

雖然這前世記憶完全超出了失憶的範疇。

「好。」和淺依舊笑的溫柔，他覺得這是個不錯的主意。

藍笙見他還是一副笑眯眯的樣子，倒是覺得他有些可憐，但是「你在家待著，你這樣出去，會被別人打的。」

可憐不是他這副樣子還光明正大的跟著他到處晃得理由，他不想被別人扔爛菜葉。

「好。」

……

最近這兩天藍笙覺得自己有些奇怪，他總是做夢，晚上，中午，只要是睡著就做夢，斷斷續續，似乎是一個人的經歷，只是太過模糊，夢時無論該多麼刻骨銘心，醒來就只有心口的一陣惘然。

一直賴在這裡的某隻妖怪默默地出現在一旁，伸手遞過去一杯水，「怎麼了？」

「最近我老是做夢，睡眠不好。」藍笙皺了皺眉頭，一手按著太陽穴，另一隻手接過水杯，喝了起來。

和淺眉頭也蹙了起來，他太心急了，這樣倒讓阿籃不舒服了。看來，還是算了。

「夢見什麼了？」

「很多，很亂，很雜，也沒有聲音，似乎是一個人的經歷。」不過，最後他死了，血咕咕的流淌聲，是這些夢中唯二的聲音。

還有，就是那句「……別怕……」，似乎他夢到過。

「你說過有輪迴，這該不是我前生的事吧。呵呵。」

「大概吧。」和淺看著藍笙，眼中滿是期待，心中卻又一絲害怕。

想起後，不會又跑吧。

他蒙在廣袖中的手不自覺的攥進了些，眼睛的綠也濃郁起來。

和淺轉身，拿起搭在一旁的毛巾，出去用井水打濕，擰幹之後，又坐回床邊，將毛巾蒙在藍笙的臉上擦了擦。

冰冰涼涼的，在這個剛睡醒的午後，很舒服。

藍笙接過毛巾，將和淺的手拉了下來，道了聲謝。

他擦完臉後，拿著毛巾，坐到床邊，一邊低頭穿鞋，一邊說:「等會兒我去村頭的商鋪去看看那個爺爺。他很好的，這些天的蔬菜，大都是他送給我的。」

「我也去。」

藍笙偏頭瞅一眼和淺，也不說什麼。

「我可以變得像你們。」

和淺話音剛落，一陣綠光自他身邊亮起，一身白衣變成了襯衫西褲，長長的白髮，也變成了利落的短髮，眼睛細看還是綠色，只是濃綠的發黑，倒像個混血兒。

按著現在人都喜歡拿人和明星比的習慣，藍笙認為，和淺比那些被人叫著盛世美顏的男神好看帥氣的多。

「這樣很帥。」

「是麼？那我以後都這樣。」

和淺聽到藍笙這樣的誇讚，自然是高興的不得了。

「你既然能變成人類模樣，那就不用愁你那愛人不記得你了，讓他直接再喜歡一次不就行了。」

不得不說，藍笙是個挖坑自跳的好手。

「好。」

依舊是這樣的回答，和淺依舊覺得這方法不錯。

果然不愧是他的阿籃。

一路上，看看景色，踢踢小石子，走了二十多分鐘，才走到了那裡。

不過，倒是有個意外驚喜。

撿了一隻迷茫的張濟凡。

「哎呀，阿笙，我終於找到你了，我還怕我找錯地方了。」張濟凡看見藍笙，就彷彿看見了骨頭似的，兩眼發亮的直接踢開一旁的行李箱，帶著那八顆牙微笑，直接撲了上去。

只是剛到一半就被人從後面拎住了領子。

藍笙對和淺的做法很是認同，這現在，不管是妖怪還是人，都喜歡生撲啊。

「好了，怎麼現在來了。」

一聽到這個，張濟凡連標誌性微笑都掛不住了，臉整個都垮了下來，「我被變態盯上了，來你這避避。」

「你不該去你姐那避避麼？」黑帶九段，真的不怪他這麼問，張姐猛的，相撲選手都應該撲不倒她。

「我找了，不過，我姐這個變態站在那個變態的一邊。」

藍笙的眼神立刻就有些意味深長了，這連姐姐那個弟控都不幫他了，「你這是做了什麼傷天害理，騙財騙色的事情了。」

張濟凡哭死的心都有了，「騙什麼色，那是個男人！」

「不過，這帥哥是誰？」

一直被忽略的和淺終於被翻了牌子。

「撿的。」

……

買了些吃的，三人就回了院子。

飯桌上，藍笙看著張濟凡狼吞虎咽的樣子，手中的筷子都有些不敢朝盤子里伸。

不過和淺自然不會這樣想，直接拿起藍笙面前的碗和張濟凡搶了起來。

在和淺眼中，只有藍笙餓不餓。

「你這是，餓了幾天了……」

張濟凡見和淺拿著筷子和自己搶，瞪了他一眼，也不吃了，直接開始搶了起來，「我趕了一天的路，心驚膽戰的，沒吃東西。不過，」張濟凡轉頭沖著藍笙又露出來八顆牙微笑，「嘿嘿，沒想到小仙女還是個賢妻良母啊。」

這幾天他得潛伏下來，回頭給論壇的妹子爆爆料。

「呵呵，」藍笙看著眼前幹幹凈凈的碟子，完美演繹了什麼叫皮笑肉不笑，眼裡帶著刀，「看來我該去給姐姐打個電話。」

他將碗一扔，直接撲了上去，「別，哥，我保證不在論壇上亂髮好不好？」

這一次撲的猝不及防，和淺只來得及拿著盛滿菜的碗，黑著臉看著摔在地上的兩個人，和已經散架的椅子。

他快步走過去，將藍笙身上的人踢到了一旁，慢慢的將人扶起來，他怕慢點阿籃會被悶死。

而這邊半張臉著地並且還被人又踢了一次的人，晃晃悠悠的坐了起來，開始思考人生。

在那邊被照顧的好了，折磨的是靈魂。

到了這邊精神是好了，折磨的卻是肉體。

放假時他就該去算個命，佔個卜，這段時間，不宜出門。

「啊！！！」

一大早，藍笙就聽見了張濟凡那慘絕人寰的叫聲。

估計是看見老鼠了。

這人就有這個毛病，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蟑螂和老鼠。

他無奈的將身上那隻妖怪給推到一邊，也不知是什麼毛病，睡覺總喜歡抱著人。

今天該讓他和張濟凡一起睡，反正是有被子了。

感覺自己還是被慣例推開，和淺立刻坐了起來。

「啊！！！」

藍笙聽到這更慘的一聲，倒是有些疑惑，按著剛剛的分貝，蛇都該嚇跑了吧。

他不會是把老鼠逼急了，撲上去咬了。

藍笙向張濟凡睡的房間跑去，腦子中的想法根本停不下來。

和淺當然也是不情不願的跟了上去。

當他們進了房間後，就看見一臉驚恐的張濟凡，一隻不知所措的小白鼠，還有……一個儒雅男人。

張濟凡見著藍笙來了，立刻跑到了他的身後縮了起來。

「你，是那個變態？」

那個人看著張濟凡的動作，皺了皺眉，「我是祁言。」

最近姥姥的這個破落院子，可是熱鬧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