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木之前在幼兒園裡和一卓一陣瘋玩，回家後自然一身臭汗，他衛生習慣極好，不用爸爸說什麼就自己拿了衣服去洗澡，陳靖和見狀推著輪椅的手一頓，「自己會洗？」

木木信誓旦旦地點點頭，就一溜煙兒地跑進浴室，把衣服放好後就把小黃鴨丟到浴缸里，他是見過顧叔叔給他放洗澡水的，當下有樣學樣地擰開開關。

陳靖和透過門縫看兒子在裡頭忙活，臉上露出一個極淺淡的笑來，平時看著再懂事也還是小孩兒心性！

木木等著放水的間隙，又跑出來看他爸爸，他今天真是太高興，爸爸竟然會來接他放學，剛才還帶他去吃冰激凌，要是再像一卓的爸爸能對他多笑笑就更好了！

木木期待地望著陳靖和，「爸爸，明天是星期六，你能帶我去動物園嗎，一卓都去過好多次了！」

陳靖和下意識想拒絕，他這個樣子出行都成問題，真要和木木在外頭呆上一天他都想像木木到時候失望的表情，可眼下木木那雙承襲自陸佳雯的桃花眼正滿含期待地望著他，讓他一下子哽住了喉，而且離婚之後也不知還有沒有機會再陪他了，他摸摸木木的臉，「好，明天爸爸陪你去！」

木木當即笑著見牙不不見眼，手腳靈活地攀上陳靖和的腿，抱著他狠狠親了一口，「好棒，明天我要拍好多好多照片！」

陳靖和一怔，木木香軟的身子靠在他懷裡，這是多久以前的事了，他不由伸手摟緊了木木，臉頰蹭了蹭他柔軟的發頂，「好了，玩一天了一身臭汗，趕緊去洗澡吧！」

木木到底是孩子，聞言想起自己還放著的洗澡水，又呲溜從陳靖和兩條殘腿上滑下，匆匆跑進浴室了，陳靖和垂眸斂了笑，手腕用力勾起跌下踏板的右腿，他這副模樣能幹什麼？！

沒多久，陳靖和聽見木木就在浴室里羞答答地讓他幫忙拿一下浴巾，他心下一笑，推了輪椅把幹浴巾找來，誰知進去一看那傻小子後腦勺上還全是泡沫呢，「趕緊回浴缸里，身上都沒洗幹凈，還全是泡沫呢！」

木木小臉一下子漲紅了，他委屈地想著明明洗好了呀，怎麼還會有泡沫，陳靖和見狀推了輪椅靠過去，可惜他這麼坐著實在有些高動作起來很不方便，他略一權衡還是爬下了地，「來，木木坐好，爸爸給你洗！」

木木平日里再聽話懂事，他也還是個六歲的小男孩，一聽爸爸要給他洗澡，第一想到的是開心，隨後才擔憂地看著陳靖和。

陳靖和知道他在想什麼，眼神黯了黯也不說話，只是靠著浴缸把兩條殘腿拾掇好，才拿著毛巾給木木洗澡，他身子不方便，動作卻極盡輕柔，這一通洗下來頗費了點功夫，好在這浴缸有恆溫控制，不然這水早涼了個透。

晚上陸佳雯回來，先去了兒子房間，見他頂一腦袋半幹的頭髮，心裡一動，「木木自己洗的澡？」

一說起這個木木就興奮，他紅著一張小臉，聲音卻透著幾分炫耀，「一開始是的，爸爸說我沒洗幹凈就幫我洗了，木木好高興！」

陸佳雯捏著他的小鼻子，「好了，以後還是等媽媽回來給你洗，爸爸身體不好，咱們要保護他知道嗎？」

「那爸爸什麼時候才能好起來？一卓的爸爸經常帶他出去玩，吃好多好吃，買好多好玩的……顧叔叔呢？他上次說會回來看我的，還說我得到十顆五角星就帶我去吃大餐！」

陸佳雯有些嚴肅，「這些話和媽媽說可以，不可以問爸爸！」

陳靖和坐在兒童房外，忽而一拳砸在自己無知無覺的腿上，爾後閉了閉眼，兩手滑了輪椅進到廚房，把熱好的牛奶盡數倒入洗碗槽。

陸佳雯從兒子那出來正巧碰到陳靖和，她腳步一頓，臉上不由浮出一絲淺笑，「木木說你們明天要去動物園，他剛才一直在念叨這個，連睡前故事都不想聽了，還拉著我說爸爸太好了！」

陳靖和歪著頭看她，眼神裡帶了些許審視，他聲音嘶啞粗澀，「有顧辭好？」

這些天來，陳靖和很少主動和她說話，每每開口不是公事公辦，便是這般拐彎抹角地刺她，陸佳雯走過去摸摸他的臉，「顧辭再好，木木的爸爸也不是他，我聽木木說你要陪他出去玩，我真挺高興的，他一直挺想去動物園的，可每次問他他都搖頭說要等你病好了，和爸爸媽媽一起去動物園。」

陳靖和長睫一垂，遮住了眼底的情緒，只是緊抿的雙唇泄露了內心，陸佳雯推著他回了卧室，她先沒看見他褲子濕了，現在一摸一手的水，知道是他剛才替木木洗澡時弄的，不由嘆了口氣，「先把衣服換了，不然要生病的。」

「我等下再換，你出去吧！」

陸佳雯知道陳靖和的脾氣，他向來不太愛惜自己的身體，生怕他沒把這事兒當回事，她眉間微聳，帶出一絲嘆息來，「聽話！」

一句「聽話」，讓陳靖和發怔，以前他加班顧不上休息時，她也是用這樣無奈的口氣壓著他睡覺，時隔多年再次聽見這句話，陳靖和心口微微發燙，他悲哀地發現，都要和這人離婚了，自己還這麼容易淪陷在陸佳雯的溫柔里，真賤吶！

陸佳雯不知他心中所想，說話間陸佳雯已經手腳麻利地替他脫了長褲，躍入眼簾的是一片鼓鼓囊囊的白色，陳靖和忽然醒神，這不是三年前，他和她早不是當初的模樣了。

陸佳雯亦是一愣，陳靖和的身體恢復到什麼樣，她是一清二楚，他雖然傷了神經，可這麼久的復健不是鬧著玩兒的，他沒病沒災時，白天控制好水分攝入，定時排尿，根本用不著紙尿褲……然後轉念一想又明白了，他是覺得自己畢竟是癱了，訓練的再好，也會有意外，他大概是怕自己給木木丟臉。

「阿和，你的腿還沒活動過吧？」說著她伸手按上陳靖和的雙膝，作勢給他按摩。

「別，你別碰我！」

陳靖和有心想躲，卻苦於一雙廢腿動彈不得，掙扎間他一下抽在陸佳雯的手背上，那聲音響亮極了……陸佳雯如他所願地放了手，他心裡卻覺得更不舒坦了，一時間兩人都靜默下來了。陳靖和心生懊惱，臉上卻強撐著不動聲色，「我不想你碰我，你出去！」

下一刻，他後頸一沉，下巴被人強行抬起，他看著陸佳雯壓著怒氣的雙眸，不由一呆，可不待他琢磨清自己的心境，唇上又是一軟，唇齒間是陸佳雯獨有的冷香。

那天陸佳雯用絕對的強勢，完成了最親密的唇齒交纏，她動情地摸上陳靖和明顯單薄的胸膛……可最終又在陳靖和冷厲譏誚的目光里陡然回神。

他雙頰緋紅，唇邊最輕最淺的一彎冷笑，配著那嘶啞壓沉的嗓音，驀地有了滲人的感覺，「也不嫌臟？這玩意不好使，一不小心可就尿了！」

陸佳雯被他這態度一刺，再澎湃的情潮也平息了，她微嘆了一口氣，替陳靖和重新換了衣褲，又把人仔細安頓好了，她才起身作別。

「是我不好，你早點休息，晚安！」說著在陳靖和的額上落下一個晚安吻。

陸佳雯走後，陳靖和掀了薄被，慢慢挪蹭著坐了起來，他盯著自己掩在褲料下的雙腿慢慢出神，剛才陸佳雯摸他，他其實是有感受的，但下身卻如死物一般，半點反應也無。

他倆新婚那會兒，兩人在床上沒少花功夫，那時他們恨不得整日廝混在一起，陳靖和的敏感帶在前胸和後腰上，往往陸佳雯輕摸兩下，他就情動不已，是以他懷木木那會兒，都不敢讓她碰自己……可今天，陸佳雯前戲都做足了，他卻連滿足她一下的可能都沒有。

陳靖和目光轉到桌上，靜靜擺著的文件上，離婚的念頭愈發強烈了，離婚是他們最好的解脫，也是留給最後的體面。

垂首坐了不知多久，一陣熟悉卻古怪的痛意爬上他腰間的神經，陳靖和一時坐立不住，猛地砸在被面上，一雙腿禁不住主人這般粗暴的對待，也發了瘋地反抗起來。

陳靖和死死咬了唇，不大會兒功夫，下唇就泛了血珠，臉上更是滲了一層又一層的冷汗，他拚命抱了腿，身子微微發著顫，這冷痙攣持續的有些長，陳靖和挨到最後眼睫上垂了數滴豆大的汗珠，連哼哼的力氣都沒了。

一場痙攣過後，下面又是一塌糊塗。

陳靖和真想把陸佳雯叫回來，大概看完之後，他那離婚協議就能生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