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的溫度已經進入了冬天，辦公室里開了暖氣，荷花竹被空調的風吹得有些蔫，林疏只能將它移到離出風口最遠的地方，又掰了片阿司匹林溶到水裡，希望葉子恢復成綠色。

他知道邊格來了n市參加一個國際醫學交流研討會。

邊格說做完這個任務，他會休息半個月。做口譯其實在某種意義上來說，時間很自由，有任務了就接，沒任務就很空。當然忙起來也很忙，特別是要涉足自己不熟悉的領域，像是醫學，就要熟悉有關的專有名詞和會議內容有關的醫學知識，否則根本就聽不懂。

研討會持續三天，最後一天剛好是周六，林疏在n大的學術交流中心的門口，看著一些學生和一些西裝革履的人紛紛走了出來。

因為人太多，所以林疏換了個位置，去了學術交流中心旁邊的圖書館等邊格。

N大的圖書館只要登記一下就能進去，外面太冷，所以林疏便進了一樓的大廳，大廳里放著方形的展覽櫃，林疏一眼掃過去便看到一些近代的詩集。

他翻了幾頁，就感覺到手機震了震。

邊格說他出來了。

林疏從圖書館出去，外面的冷風撲面而來，圖書館和學術交流中心的位置剛好形成一個風口，風吹得他立馬戴上了帽子。小跑著向門口，和玻璃門裡出來的邊格幾乎同時看見了對方。

邊格穿著一身正裝，他頭髮都梳到了後面，露出來鮮明英俊的五官。

他在看見林疏時，冰冷的眼神里露出了一些融化的光。

「嘶——好冷。」

林疏縮著脖子，又摸了摸凍得失去知覺的鼻子，露出一個笑。

「會議還順利嗎？」

邊格「嗯」了聲，看著縮頭縮腦的林疏，說：「我開了車，往裡邊走。」

原來從另外一個門出去，可以直接到地下停車場。

在停車場里，林疏跟著邊格很快就上了車。

林疏將頭從帽子里釋放出來，感受到車子里徐徐散發的暖氣，林疏打了個寒顫，他穿著臃腫的外套，看起來很像是一隻抖毛的兔子。

邊格嘴角抿了抿，將車內的溫度又調高了兩度，說：「這個點，吃飯是不是早了。」

林疏看了眼時間，的確離飯點還有段時間。

他知道邊格是s市人，便說：「其實可以去老街逛逛，但今天是周六，人應該會很多。」

林疏覺得邊格應該不會是喜歡去人擠人的地方。

N市這幾年新開發了幾個商業街小吃街，都靠近市中心，其實去過幾次就知道無非是個吃飯的地方，只是人都喜歡新鮮感罷了。

但是一時林疏也想不到可以去哪裡消耗時間，總不能拉著邊格去網咖吧。

邊格似乎是思考了一會，說：「那就去看看。」

他的同意讓林疏有點意外。

事實證明，林疏的預料是對的，邊格的車子在外面繞了一圈都找不到停車位，最後終於在一個角落卡進了位置。

「停這裡會不會被貼罰單啊？」

林疏提心弔膽地看著一排的車子，總不能交警一排都貼過去吧。

「但願不會。」

邊格語氣平靜地回答。

老街的入口，就看到了來來去去的擁擠的人群，還有旅遊團的導遊站在廣場旁邊聊天。入口的一家麵包店排了長長的隊伍，麵包半價的牌子掛在門口，不大的店面里擠滿了黑壓壓的人群。

林疏小聲對邊格說：「其實那家店的麵包並不好吃。」

因為人很多，所以走的時候，不得不時常注意不會和別人撞到，尤其是迎面走來拿著棉花糖或是烤串的小孩子。

「其實這就是一條街，走到盡頭就沒了。」

林疏有點後悔帶邊格來這裡遭罪了，尤其是路過的女孩子們，時不時投來驚羨的目光。

邊格外面穿著黑色的大衣，雖然看起來沒那麼正式，但他人高，五官端正，在人群里依舊鶴立雞群。

就連四五十歲的大媽也會多看幾眼。

這種目光雖然沒有惡意，但是感受多了，也絕對不是一個愉快的體驗。

在走過一個拐角時，林疏拉了下邊格的袖子，帶著他往人少的屋子背後走。

屋子的背後是小河。

河邊比起中央的街道，人一下子就少了許多，倒是有一些情侶坐在河邊的長椅上。

林疏說：「很無聊吧。」

邊格看了眼不知何時鼻尖有些冒汗的林疏，問：「你不喜歡？」

「喜歡什麼？」

林疏不解地看向他。過了好幾秒才理解了邊格的意思。

等等……

「你不會是以為我喜歡來這種地方，才來的吧？」

林疏哭笑不得。

邊格的沉默表明了一切。

林疏有些納悶地把外套的拉鏈往下拉了點，大概是路走多了，有點熱。

移開了和邊格對視的目光，在河邊的蘆葦叢上停留了一會，林疏才說道：「其實我一點也不喜歡人多的地方，我也不喜歡去逛街泡吧，除了工作，就是宅在家裡而已。」

他說這話的時候，邊格就站在他身邊，看著被風吹起的幹枯的蘆葦叢。

「其實無聊的是我而已。」

他身上散發著一種像是路燈倒映在水面的光一般的頹唐又溫和的氣質。他側過臉，帶著一絲抱歉的笑意，說到：「和我這樣的人相處，是不是有點無趣。」

林疏有時候，其實也很厭棄這樣的自己，如果他開朗一點，隨便一點，沒心沒肺一點，玩得開一點，也許就不會是現在的自己。

也許他也會交到很多的朋友，不需要太多的真心，但是至少看起來過得很好。

也許他會學會和周楷劉琮那樣的人開玩笑，也不會這麼在意沈夏眠身邊的人對自己的看法，認識的人多一點，也許哪一天他就移情別戀了也說不定。

沈夏眠好歸好，但世界那麼大，相似的人那麼多，也許他可以找到一個可以代替沈夏眠卻不會讓自己那麼難受的人。

只是他認識的人不夠多，也沒那麼勇敢去嚐試。

歸根到底，把他圈在一個牢籠里的，不是沈夏眠，是他自己。